她的目光落在电视机画面里,评委台上那杯已经凉透的美式咖啡——莫雪一小时前亲手放在她评委席上的,就像六年前她们还共用一把琴凳时那样。
“知道了。”
她最终应道。
走廊的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快走出场时,余下学员兴奋的窃窃私语,关键词“对视挑战”“神仙CP”不断飘进耳朵。
周沁婷加快脚步,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急促的节奏,却在安全出口前猛地刹住——
李文芬和助理在等她。
助理仍捧着那束花。
“周姐。”
助理递过那束半死不活的花。
“你的花。”
助理将那束半凋的玫瑰往前递了递,花瓣边缘已经发蔫,像是被人攥得太紧又松开。
周沁婷盯着其中一片摇摇欲坠的花瓣,恍惚看见若干年前莫雪站在圣诞夜的暴雨里,怀里护着朵同样狼狈的玫瑰,朝在家门口的她走来。
只因为她曾说过,今年圣诞想要一束玫瑰,而莫雪真就这么做了。
哪怕那夜下了暴雨。
明明当初那么爱,为何她会不声不响离去呢?
明明当初那么纵容自己,为何她现在要步步紧逼呢?
“扔了吧。”
她别过脸,声音比想象中干涩。
助理没动,李文芬叹口气,将花束上的纸条拿出来递给她。
字迹晕开了,像是被水浸湿过。
周沁婷的指尖悬在半空,那人总爱在签名后用钢笔尾端戳她脸颊,说“包子脸戳起来最舒服”。
“小周,你要怎么办才好呢。”
李文芬几乎要为她流泪。
多少年,她看着周沁婷这样走来,从一开始提到莫雪脸上藏不住的笑意,到后来听到那个名字就条件反射地绷紧下颌,最后到能面无表情的转移话题,周沁婷又偷偷为莫雪哭了多少次呢?
李文芬太了解这种变化了。
看着一朵玫瑰在寒冬里慢慢把自己蜷缩成刺。
可她无可奈何。
车门关上的瞬间,莫雪终于允许自己的肩膀垮下来。
她盯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指尖,指甲边缘还残留着钢琴键的凉意。
化妆间里那个耳光似乎还在脸上发烫。
“雪姐,回酒店吗?”
小助理从后视镜里看她,声音压得很低。
莫雪没回答,只是降下车窗,让夜风灌进来。
冬风带着锋利的寒意,刮得她眼眶发疼。
车子驶入夜色,莫雪低头解锁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周沁婷的社交账号界面——最新动态是一张已然塌陷热可可的照片,三分钟前,配文只有一句诗。
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她点开评论,热评第一是粉丝的留言:【姐姐今天和莫雪合作开心吗?】
周沁婷没有回复。
莫雪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
她又苦笑。
车窗外的霓虹在莫雪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盯着手机屏幕上周沁婷的社交账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边缘。
她知道周沁婷在怨她。
“冰袋。”
莫雪哑着嗓子说,接过小助理递来的冰敷袋按在脸上。
凉意刺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却压不下脑海中循环播放的画面——周沁婷在化妆镜前通红的眼眶,颤抖的指尖,还有那句带着哭腔的“你走吧”。
花是送出去了,可周沁婷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那束玫瑰里藏着的,是她二十岁那年写下的所有“如果”——
【如果我们没有分开】
【如果我没有生病】
【如果我敢回头看你一眼】
“去江边。”
她突然说。
司机明显愣了下。
“可医生说您不能吹风......”
“绕两圈就回。”
莫雪降下车窗,寒风裹着水汽灌进来,冲淡了车厢里残留的雪松香氛味道。
她想起刚才在化妆间,自己身上的气息让周沁婷的肩膀瞬间僵硬。
五年过去,那人还是会对这个味道产生条件反射。
江水在黑夜里泛着细碎的银光。
莫雪摸出药盒,倒出两片白色药片,干咽下去时喉结滚动出锋利的弧度。
手机相册滑到最底,有张周沁婷窝在琴房角落睡着的偷拍,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阴影。
那是她出国前最后删除却偷偷恢复的照片。
“合同。”
莫雪突然伸手。
小助理忙不迭递上文件夹,黑色烫金的《恋爱进行时》logo在阅读灯下反着光。
她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了名。
“违约金条款您看了吗?”小助理怯生生地问,“如果周老师坚持不参加......”
“那就付,”莫雪把合同扔回给她,转身上车,“反正片酬已经砍了60%,不差这点了。”
车轮碾过减速带,颠散了江面上月亮的倒影,她无意识地转动左手尾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