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世人都觉得他对拂华因爱生恨，但他......其实不恨的，却也不敢再爱了，世事变迁，山河流转，如今心头盘桓不去的，唯有深重的愧疚。

师祖事了后，他躲着拂华一辈子，或是拂华再给他一剑，他都毫无怨言。

今日来藏经阁，不过是来询问是否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

司卿玄拿这个理由说服自己，抬头望向藏经阁门口。

愣住。

拂华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正垂眸静静看着他，阁内透出的暖光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柔和轮廓。

恍惚间，司卿玄竟觉着自己只要伸手一碰，触及的便是冰川融化而成的一汪春水。

二人对视良久，终是拂华打破沉默，问：“来了怎么不进去？”

司卿玄下意识把杏花往身后藏，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我见师尊与惠空大师在加固法阵，不欲打扰，便在外等了。”

拂华又问：“手里拿着什么？”

司卿玄声音更小了：“是我下山买的杏花。”

拂华道：“既是杏花，躲躲藏藏的作甚。”

拂华上前，从司卿玄手中拿过杏花枝，道：“听闻今日是花朝节，这卖的杏花品相不错。”

司卿玄心脏狂跳，拂华怎知民间有花朝节，那，那他知不知道杏花是赠予心上人的？！

拂华捏着杏花枝，丝毫没有归还的意思，道：“按照习俗，今夜山下有花灯游船，你在山上修行许久，未曾有闲暇时间。”

他顿了顿，道：“今夜，想去看花灯么？”

司卿玄像是卡壳了一般，嘴张了又闭，最后道：“想的。”

司卿玄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到这地步的，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带拂华走在他白日走过的那条小道上。

拂华右手指尖点燃一簇明亮，左手递给司卿玄，道：“天黑路滑。”

司卿玄没去牵拂华的手，拉着拂华的一点袖角跟在后头。

他望着身前人的背影，突然想起来，自己幼时也如这般牵着拂华走过天衍山的每一条石阶小径。

从山上，到山下。

弹指已是数百年人间。

抵达河边时，月色乘云而来，寻了处最高的枝头倚着，惬意地旁观底下的欢声笑语。

各式游船泊在岸边，司卿玄念及拂华不喜拥挤，便要了一艘正好能承载两人的小船。

船家贴心的在船沿装饰了繁杂的鲜花，还给了二人两盏花灯。

司卿玄哪敢让拂华划船，自告奋勇拿过船桨，慢慢向河中央驶去。

往来皆是大大小小的花船，河面上飘着许多形状各异的花灯，恍若置身花海。

与一艘花船擦肩而过时，司卿玄听见船上姑娘对身边男子抱怨：“今年怎地好些花未开，全是花苞多不好看呀！”

司卿玄环绕一圈，这些花船上缀着的花里确实含了不少紧紧闭合的花苞，在一片花丛里突兀地凹进去一块，甚是显眼，他们乘坐的花船上也有未开的花苞。

要是花苞开了兴许会好看许多。

司卿玄心里掠过这个念头，却听身边传来惊呼。

“快看，花开了！”

司卿玄闻声寻去，花船上含苞欲放的花蕾在灯火交织下奇迹般依次绽放。

司卿玄手下轻颤，一朵小小的花蕾在他指尖绽放，细长花瓣吻上他指间。

能让满河花苞尽数开放的唯有——

司卿玄侧首，拂华静立船头，怀里拥着杏花枝，见司卿玄目光投来，他神色依旧沉静如水，道：“我见你凝视那些花苞许久，想来应当是希望它们盛开。”

司卿玄喉结微动，低声道：“……嗯，很美。”

司卿玄拿起方才船家给的花灯，花灯内有一张小笺，他提笔，犹疑。

随后郑重落笔“愿安”二字，将纸笺叠好放回去，点燃花灯，轻轻送入河中。

另一边拂华也正好把花灯放入河中，司卿玄不由自主多看了两眼那盏花灯，想象不出拂华这般近乎神佛的存在，竟也会有祈求之事。

“缘何这般神色？” 拂华并未看身边人，目光依旧追随着自己的那盏灯，“我不过一介凡人。”

“齐恒，我亦有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