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时正是四月,道边垂柳依依,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温幼槐原本担心傅伯山只是口头答应她,然而回到京城后,他竟真如自己所说的那般,没再强迫她做任何事。
她说不想回傅府,他便让她继续住在外宅,她说不想同他一起睡,他便仍如从前一样宿在书房。
温幼槐心想他如今已经是内阁首辅了,却对她的话言听计从,真让她有一种恍惚之感。
回到京城后,傅伯山没拘着她,她也乐得日日出去寻活计做,歙云斋她不愿再去,便另找了一处书斋接些抄书的活计。
傅伯山每日回来便去了书房,从不过问她的日常,两人就这么相安无事地相处了一个月,温幼槐心底却逐渐生出些不安。
起先是她问起罗霁红鸢的去向,罗霁并没回答,只说红鸢现在是安全的,无需她担忧。
而后她去先前的茶楼寻找鸿安,也不见鸿安的影子,罗霁仍是一样的说辞。
她隐隐觉出傅伯山这样对她,实则是在给她时间让她适应,总归有一天她会忍不住去找他,而后便被他哄骗着去傅府。
这虽只是她的揣测,却也觉得与傅伯山心中所想差不了多少,他城府极深,怎么会就这么轻易地放任她一直这样下去?
于是温幼槐便不再执着于鸿安和红鸢的下落,他不愿意让人告诉她,那她便不问,顺其自然地过活。
只是偶尔独处时,她似乎总能瞧见屏风后的那一道影子,以及记忆中一声声的啼哭。
她强使自己不再去想,一幅一幅的字累在桌前,盖过了她心底隐藏最深的执念。
王璟知道她回京了,时常邀她去府上坐。
五月的石榴花开得正盛,大簇大簇的艳色在园子里冒出来,实在夺人眼球。
温幼槐坐在栏杆旁看得发怔,王璟走近时都未曾注意到。
“痴人看痴花,真真是一幅痴景!”
温幼槐一转头,看到王璟身穿粉青缠枝莲纹比甲,衬得她英俊的脸多了几分柔情,而旁边还站着一位到她腰间的少年,五官明朗,与王璟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气质却清润,一副儒雅的模样。
她笑着回她:“人说‘五月榴花妖艳烘’,我怎么瞧着还不如这人更艳呢......”
王璟噗嗤一笑,转而将那少年往前推了推,“还不见过你温姨母?”
“温姨母好。”那少年端的是芝兰玉树。
王璟道:“今儿是寿哥儿的生辰,我才难得穿得花哨些,怎就被你逮住机会揶揄我!”
温幼槐微微讶异,原这位哥儿便是王璟常提起的那个小儿子,她总说寿哥儿身子不好,一年中有半年都在病中,可眼下看着却不像病了的,身子倒很挺拔。
“今儿是寿哥儿的生辰,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温幼槐言语间有些埋怨,她总想回报王璟的,当初若不是她,或许她根本不能在洪安寺平安度过那么长时间。
王璟看出她的愧疚,轻哼一声道:“却没见过送礼还需主人家提醒的,这可是你的错,等今儿回去了要加倍补给我才是!”
温幼槐被她这一番强词夺理说的莞尔一笑,道:“罢罢罢,大不了再多写几幅字给你!但寿哥儿的生辰礼我可要好好挑选一番的。”
项祖寿知礼又有分寸,笑着冲她说:“那便谢过温姨母了。”
王璟啧她一声,道:“今日来府上的客人多,我便不和你假客气,这会儿便让寿哥儿陪你走走,我也好去前面忙。”
许是常听王璟提起,温幼槐对眼前这位少年倒不觉得生分,朝他招招手,将他叫到跟前,又对王璟道:“你只去吧,不用管我,我有寿哥儿陪着便够了。”
王璟一笑,转而离开了亭子,见她当真很忙似的,温幼槐便问寿哥儿:“你今儿不用露脸?”
项祖寿摇摇头,“父亲说,来的客人多是同他交际的,我若不想见便不见。”
其实项祖寿有一点小私心,原先他总听母亲提起这位温姨母,还私下去书房看过这位温姨母的字,她的字和其他知名的文人不大一样,清秀中透着一股坚韧,这才想着来见见她。
看到真人之后,便更发觉她那手字的魅力所在,她的眼睛也是这样的,很艳丽却冷淡,总让人想探究隐藏在其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