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的眼睛亮了起来,但随即又浮现担忧:【会不会太麻烦?】
"怎么会,"周予安摇头,"我一个人住,空得很。而且......"他指了指窗台上的多肉,"你的小植物们也想你了。"
温言笑了,阳光透过桔梗花的花瓣,在他脸上投下淡紫色的光斑。他慢慢张开嘴:"谢......谢......"声音很轻,但比上周又清晰了一些。
"不客气,"周予安轻声回应,"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公园、电影院、图书馆......"
温言在本子上快速写着:【想去超市。普通的超市。想看你平时都买什么食材,想一起推购物车,想选自己喜欢的零食。】
这些对普通人来说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对住院近一年的温言而言却是奢侈的愿望。周予安突然意识到,自己抱怨的"孤独公寓",在温言眼中可能是自由的象征。
"好,"他承诺道,"我们周末就去超市,买一堆垃圾食品,把医生气死。"
温言笑得肩膀直抖,不小心扯到了胸口的心电监护导线,疼得皱了皱眉。周予安立刻上前帮他调整导线位置,手指不经意间擦过温言的锁骨,那里的皮肤像丝绸一样凉滑。
"疼吗?"他轻声问。
温言摇摇头,做了个"没事"的手势。他的呼吸已经平稳下来,但脸色仍有些苍白。周予安注意到床头的心率监测仪显示数字比平时略高——98,对普通人来说正常,但对温言而言意味着需要休息。
"要不要躺一会儿?"周予安提议,"我可以读《小王子》给你听。"
温言点点头,慢慢滑进被窝。周予安帮他调整好枕头,然后从床头拿起那本已经翻旧了的《小王子》,书里还夹着那个银色蝴蝶书签。他翻开狐狸和小王子相遇的那一章,声音轻柔地读起来:
"'如果你驯服了我,'"周予安读道,"'我的生活就会充满阳光。我会辨认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脚步声......'"
温言闭着眼睛听着,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他的胸口随着呼吸均匀起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单边缘。周予安读得很慢,时不时抬头确认温言的状态。阳光透过桔梗花,在病床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读到狐狸告别小王子那段时,周予安发现温言的眼角有泪光闪烁。他轻轻放下书,握住温言的手:"怎么了?"
温言摇摇头,在本子上写道:【只是觉得狐狸很勇敢。明知道会难过,还是选择被驯服。】
周予安看着这行字,胸口像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填满了。"因为相遇的快乐值得离别的痛苦,"他轻声说,"至少狐狸拥有了麦子的颜色。"
温言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深邃。他慢慢做了个手势——右手食指轻轻点在自己胸口,然后向前延伸,最后点在周予安的心口:"我的心,走向你"。
周予安回以同样的手势,然后帮温言掖了掖被角。"睡一会儿吧,"他柔声说,"我去护士站问问出院的具体安排。"
温言点点头,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药物中的镇静成分开始发挥作用,他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平稳。周予安轻轻拂开他额前的碎发,指尖在那道淡疤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病房。
护士站里,护士长正在整理病历。"啊,周予安,"她抬头微笑,"温言告诉你周末出院的事了?"
周予安点点头:"需要特别注意什么吗?"
护士长拿出一个文件夹:"这是出院指南。主要是按时服药,避免剧烈运动,注意休息。氧气罐只是预防措施,他现在的血氧水平正常活动中完全够用。"
她顿了顿,表情变得柔和:"你们感情真好。温言这半年变化太大了,刚来时几乎不跟任何人交流。"
周予安低头翻看指南,掩饰突然发热的脸颊:"他......很特别。"
"是啊,"护士长意味深长地说,"对了,他父母那边......"
周予安抬起头:"怎么了?"
"还是联系不上。"护士长叹气,"他父亲在服刑,母亲据说在国外疗养院。短期出院需要监护人签字,目前是医院作为临时监护人批准的。"
周予安握紧了文件夹。他想起温言背上的伤痕,想起那句在痛苦中挤出的"不要打我",想起他提到母亲时眼中的思念和困惑。有些伤口,比心脏病更难治愈。
"我会照顾好他,"周予安听见自己说,声音坚定得让他自己都惊讶,"每个周末。"
回到病房时,温言已经睡着了,胸口规律地起伏。窗台上的桔梗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阳光透过花瓣,在地板上投下淡紫色的光斑。周予安轻手轻脚地坐到床边的椅子上,从背包里取出课本,决定在这里学习。
他翻开数学笔记,但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熟睡中的温言——他微微张开的嘴唇,随呼吸轻颤的睫毛,还有搭在被子上的手,手腕上戴着那条彩色编织手链。这个画面如此宁静美好,让周予安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悄悄掏出手机,拍下这个瞬间——阳光、桔梗花、熟睡的温言。然后将手机贴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把这一刻的安全感永远保存。
周予安轻声说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你早已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窗外,夏日的云朵缓缓飘过,投下转瞬即逝的阴影。周予安低头继续学习,偶尔抬头确认温言的呼吸频率。病房里只剩下铅笔在纸上书写的沙沙声,和两个人轻柔的呼吸声,交织成一首安静的夏日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