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乐送了几年快递,各种情况没少碰到,但大都是丢件和损件比较多,这种在客人家里发生冲突的事儿他也还没经历过。这会儿见女人正在气头上,只能陪着笑安抚道:“是这样姐姐,今天真对不住,您看这样行不行,您告诉我一个地址,等您方便了我把衣服送干洗店,如果洗不干净,我们再赔您一条。”
“对对对,如果洗不干净,我们赔您一条。”孟里自责地看了眼阿乐,他没有这方面经验,当下也不知道怎么办了,自己跑腿半年多都没出过错,没想到第一次送快递就闹了这出,只希望赶紧了结这事,别让阿乐因为他受处分。
女人本来还在骂骂咧咧擦裙子,听俩人这么说干脆也不擦了,坐回麻将椅上道:“我也不是坑你们小年轻,但我这裙子确实是才买的新款,刚才清枝还夸我穿它好看来着。这样吧,我也懒得折腾去干洗了,你们直接照原价赔我八百,我改天去买条新的。”
八百?孟里突然慌了,他一学期捡废品和跑腿挣的钱加起来才一千出头,现在身上仅有的一百还是早上奶奶从自己给她的家用里抽出来的。本想着如果赔裙子的钱不够,先找杨煜凑一凑,以后再还他,没想到一条裙子竟然要八百。
阿乐这会儿也傻了,解决方案是他提出来的,可他也没想到一条裙子能这么贵,贵到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女人望着哑口无言的俩人,气急败坏道:“所以说在外面做事,就要小心利索点嘛。得了得了,七百块,一分不能再少,我也是看你们小年轻打工不容易。我刚才打牌还输了大几百呢?是不是清枝。”
牌局中断,其他三个女人也都无事可做,正坐一旁嗑着瓜子看热闹,冯清枝就是其中一位,不过她没嗑瓜子,只是慵懒地翘着腿,重新点了一根烟,在云雾缭绕中平静地看着同样朝她看了过来的孟里。
孟里望着从事发到现在,没说过一句话的冯阿姨,心里更自责了。他不确定冯阿姨是否还记得他,只知道自己给冯阿姨添了麻烦,把她朋友的裙子给弄脏了,问题是他一时半会还赔不起。
“我……”孟里尝试再跟女人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先把裙子送去干洗店试试,实在不行他再去想办法借钱。话还没说出口,只见冯阿姨突然抬头看向了二楼方向,孟里跟着看了过去,只见沈灼站在了二楼过道的栏杆处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们。
“我们太吵了?”冯清枝吐着烟圈挑眉道。这是孟里时隔几年再次听见冯阿姨说话,如同外貌一般,她的声音也发生了挺大的变化,从以前的温柔变得沙哑。
冯清枝这么一问,楼下的人也纷纷看向了二楼的沈灼。孟里心里的弦再度紧绷起来,他不知道沈灼什么时候走出来的,又看到了什么,只听见他回复冯阿姨道:“嗯,有点。”
“吵也没办法啊。”冯清枝弹着烟灰看了眼孟里,突然站起来说:“有人把何阿姨裙子弄脏了,总要在这儿解决才行是不是?”
“是是是。”女人见冯清枝帮她说话,连忙仰头跟楼上的少年解释起来:“对不住啊小灼,阿姨吵到你了。但他们弄脏我裙子了,总得赔我钱吧,本来八百块的裙子我看他们可怜还少了一百呢。”
像是担心沈灼在楼上看不清楚自己的裙子,女人刚想拎着裙摆上楼,被孟里给拦了下来。
“对不起。我先给您一百,剩下的以后还您,行吗?我可以写个单子,我就在岚水一中上学,肯定不会跑的。”孟里着急忙慌拿出身上仅有的一百,另外六百什么时候能凑齐他也不知道,但现下他是一点也不愿将沈灼扯进来。
阿乐愣了愣,他不明白孟里这会儿怎么想的,但也把身上全部的两百多块掏了出来,一块放在了麻将桌上。
“这还差不多。”女人轻笑了一声,正要把这些零零散散的票子放包里,吩咐王姨找来纸笔给孟里写欠条,只见沈灼从二楼下来,手里抓了个黑色钱夹,径直走到麻将桌前掏了摞红色的钞票出来,估摸着有个十几张。
偏厅瞬时陷入了沉默。女人看着桌上的钱摸不着头脑,在孟里想去把沈灼的钱收起来还给他时,冯清枝在一旁突然拍手笑道:“何芳你就拿着吧,瞧我儿子对朋友多大方,是吧?沈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