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里同沈灼打完电话当天晚上,冯老就提着大包小包来到了青居巷。孟里正用草药包给奶奶泡脚,听敲门声还以为胡大海约会回来了,开门见冯爷爷少见的沉着脸看自己,才知道沈灼肯定告诉他奶奶受伤的事了。
其实孟里前阵子去山风苑看小溪,冯爷爷问了他家里一切好不好,孟里不想让老人家跟着操心,就没告诉他奶奶扭了脚踝,没想到现在冯爷爷不仅知道了,还带了很多营养补品和治疗跌打损伤的膏药来。
“这是把爷爷当外人了啊,孟家小崽。”冯老放下手里的东西,跟躺床上的孟翠华闲聊了几句,转身对一旁的孟里说。
“不是,我不想让您担心,而且我可以照顾好奶奶的……”孟里赶紧摇头道,生怕冯爷爷误会了他。
好在冯老神色很快恢复如初,见孟里还在一旁紧张地搓着手,摸着他脑袋道:“我们家小灼啊,从小没提跟我这个外公提过什么要求,要过什么东西,就上回走之前让我帮他顾着你这个朋友。你可好了,什么都不跟我讲,害我下午被他说了一顿。”
朋友?沈灼说我是他的朋友?虽然孟里从第一次见沈灼起,就在心底认定沈灼是他朋友了,可像现在这样头一回听说沈灼也把自己当成朋友时,还是感觉很奇妙。或许他不是沈灼唯一的朋友,但光是朋友也已经很好很好了。
自从那天打完电话,孟里和沈灼之间拉起了一条可以连系彼此的线,他们还是许久才能见一次面的朋友,但至少可以偶尔听到对方的声音了。
沈灼家的学区房没安装座机,不过俩人上回就说好了,以后每月第二周和最后一周的周六晚上七点通话。这个想法还是孟里结结巴巴提出的,本来担心沈灼觉得太频繁,没想到沈灼很快就同意了,只补充了一条,由他回拨给电话亭,这样孟里只要到点接听就好。
起初孟里不同意,他不想占沈灼便宜,虽然自己是没什么钱,甚至可以说挺穷,但两个人的友谊就应该一起维护才是,不能光让沈灼掏话费。直到沈灼在电话那头又不吱声了,孟里才勉强说了好。
就这样,孟里人生中第一次对「期待」二字有了明确感知,每次在通话日来临前几天就兴奋起来。
担心漏掉什么事情忘记告诉沈灼,一向讨厌写作文的他自发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被孟里写在日记里的事其实也没有多重要,比如巷子里的阿黄生了五只小狗,其中有一只生下来就没有尾巴;比如刘柳阿姨答应了大海叔的求婚,他们可能过段时间就要结婚了;比如小溪吃坚果啃断了半截自己的牙,冯爷爷只好把它的另外一颗也磨短。
记的都是些琐琐碎碎的流水账,可一段时间下来,有天语文课上,孟里竟然破天荒地被老师表扬了,夸他写作水平进步挺大,问孟里是不是看了她推荐的写作辅导读物,孟里压根不记得老师推荐过什么书,摇头直说没看过,惹得同学哄堂大笑。
五一假期倒是真发生了件稍大点儿的事情。孟里在路边捡到一辆坏了的白色自行车,本打算当废品卖了,结果孟翠华找师傅给修好了,除去骑得快了还是会发出轻微的异响声外,其他功能基本正常。
于是,从小坐在奶奶三轮车后面的孟里,终于在初二这年有了自己的专属坐骑,因为是白色的,孟里给他取名叫小白龙。
“小白龙可帅了,等你下次回岚水,我载你去兜风好不好?”
孟里跟沈灼讲了小白龙事件始末,他不确定沈灼什么时候回来,但一想到自己可以载着沈灼自在地穿梭在岚水县城的大街小巷,就觉得心都已经飞起来了。飞着飞着,孟里听到沈灼在电话那头发出了一声很轻的闷笑,转瞬即逝,但还是被他给捕捉到了。
“我听见你笑了。”孟里说,虽然不知道沈灼为什么笑,但听到沈灼在笑,孟里还是觉得特别高兴。
沈灼笑得太少了,就算笑也只是小弧度地抿下嘴角,不等孟里反应过来就收回去了,那样一张好看的脸就该多笑,况且沈灼牙齿又白又齐,笑不露齿实在太可惜了。孟里自己有一颗小虎牙,小时候每次笑起来,奶奶就逗他说是小老虎。
“没笑。”沈灼否认道,声音又回到了往时的平静。
孟里只好轻易放过他,但似乎又明白了沈灼为什么笑,追问道:“你是怕我载不动你吗?我已经快一米七了,我还会继续长高的,下次见面你就知道了。”
下次,下次。孟里发现自己和沈灼的对话总是离不开这两个字,虽然下次两个字听起来也充满了期待,但讲多了不免还是有些失落。好不容易能听到沈灼声音了,又觉得还是见面更好。我可是真是个贪婪的人,孟里得出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