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十四年二月十五日
白先生发现不对,阿爷他们杀了他。真可惜,我还没让他给我起雅名呢,不想叫五儿这贱名。心中有些抱歉,把尸骨好好保存起来好了。他算是我的师父吗?
杜灵寿看到一半便失声叫到:“五儿?”
萧观音不知前因,见她失态,不解道:“怎么了?”
杜灵寿将自己的梦和村里老妇人的话细细转述,萧观音听后有些讶异,思量半晌后道:“世上奇人异事太多,多这么一桩也不奇怪。”
她安抚道:“有人给你托梦,想必事出有因,咱们好好调查就是了。”
杜灵寿应了声,回想到墙壁上五儿对阿娘的描述,心中疑云遍布。
一个山野村妇,怎么描述得跟高门大户的娘子一般?可梦中五儿娘的身姿,确实担得起。
开元十八年四月十一日
阿娘每日只能清醒一小会儿,也许离开这里才能治好她,她的家定比这里强。她的爷娘定比阿爷强。
我恨阿爷,我恨我自己。为何阿爷要当山匪把阿娘抓来,为何要生下我?
字字泣血,最后面有两字刻得力度极大:造孽。
杜灵寿看这两字眼熟,想了想扭头一看,与百兽功的备注十分相似。
又是那神秘高人。
“小小洞穴,竟来过这么多客人。”萧观音调侃。
她也有了新发现:“白前辈在笔记里提到过五儿的母亲,说她端庄娴雅,识文断字还通乐理。”
“他给五儿娘瞧过病,生育损伤……噢,五儿前面四个哥哥都是早亡。自五儿之后,她再不能生了。”
“一个猎户怎么娶了这样一个女子?他因此生疑,楚家村的人说,五儿娘确实为大户之女,全家在山道上遇匪,只有她活了下来,被五儿阿爷救下。”
她总结道:“很拙劣的谎言。”
“呵,全家被山匪所杀,连护卫都没逃过,怎得她一个小娘子就漏了下去?我看真正的山匪另有其人吧。”杜灵寿撇嘴。
萧观音点点头:“白前辈也没信,但他没来得及逃。”
杜灵寿想到那几只箱笼,走去将它们打开,大多是空的,只有一只箱子里有些女子衣物和钗环。衣物陈旧但用料不菲,那些钗环也十分精致。
“这应该是五儿娘的东西。”杜灵寿道,她翻来翻去,都没找到梦里那副玉坠子,只得作罢。
她突然想到这洞穴现在仍未荒废,思索道:“阿姊之前说这楚招儿略通药理,她会不会在无意间发现这洞穴,又通过白鹤翁的笔记学了药理呢?”
萧观音摇头道:“她不识字。”
“我刚到楚家村时,见村民面黄肌瘦,就写下了调养的药方,她看不懂,我便叫她给村长送去。”
“若是她装作不识字呢?”
萧观音再摇头:“我之前出去采药,药方和未写完的家书都铺放在桌上,她拿错了。”
开元二十年三月廿五日
阿爷要把我卖去梨园,决定顺水推舟。阿娘,等我回来。
这次有了署名:楚五。
看到此处,杜灵寿忍不住开始整理线索:“白鹤翁因为发现了秘密被杀,楚家村的秘密是……”
多年前楚家村还未开始供奉永昌娘娘,悟尔道人还没来。她想到楚招儿家院里的陈旧兵刃。
“他们应是逃兵……后面做了山匪。”
萧观音接道:“五儿的阿娘是被楚家村人所劫,之后就被困在村中生儿育女。”
“五儿非常聪明,跟白鹤翁学了识字和医术,但后来白鹤翁发现村民的真面目,惨遭灭口。”
“楚家村的生活让五儿不堪忍受,她决定离开这里,但她没能力带走母亲。”
“所以她发誓一定会把阿娘带出来……还没等她回来,母亲就去世了。”
真是个可怜人……杜灵寿心想。
“不知道楚五儿如今是生是死,若是入了江湖,有这份聪慧和悟性,如今恐怕已是武林泰斗。”萧观音道。
她不懂道:“这位神秘长者……来到这里,还在日记墙留下了评论,他想作甚?还是已经行动过了。”
杜灵寿也道:“看了这么多,可这些跟村里的种种异象又有何联系。”是谁近期还在洞穴里活动?
种种信息结合在一起,缠成一团乱麻,二人一时间没了头绪。
正头痛着,头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地动声。
二人立即仰首,只见头顶洞口已被落石堵死。
见此路不通,杜灵寿心猛地一沉,随即又提上来,她想起了楚五儿的百兽功,便闭目凝神,调动感官,感受风的方向。
某处吹来一阵气流,她霍然睁眼,指向其中一个洞口道:“走那儿!”
萧观音不多废话,随她迅速冲进洞去。
事出紧急,她们没发现,日记的最后还有一句话:无恨经修炼失败,楚家村已弃。
字迹与那神秘长者相同。
后方传来洞穴坍塌的声音,杜灵寿急于逃跑,忘了带走白鹤翁的尸骨,只得叹气道:“跑的太急,只可惜白前辈被藏于地下这么多年。”
萧观音亦是感慨:“白前辈来此地本就是因为山灵水秀,只是恶人作祟才……”
她坚定道:“今夜一切都会结束,他沉睡的地方,还会变回原来那片毓秀之地。”
地下通道弯弯绕绕,一片黑暗中,杜灵寿感到她们在向上走,不多时,她感觉呼吸间通畅了些,前方气流变动明显。
她心中一喜:“要出去了!”
前上方的风口覆着一层木板,萧观音两手使力推开来,果然是通的。
二人呼哧呼哧地爬上去,杜灵寿一屁股坐在地上,猛猛喘了两气儿,刚抬头要说话,四周景象给她堵了回去。
前方点着数排幽幽的灯火,座座牌位整齐地列在上方。一阵阴风吹过,贡烛上火苗跳动。
安静的室内只回荡着二人急促的喘息。
牌位上的楚字鲜明,她们直接到了楚家村的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