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死寂中,有人正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手脚并用地,用一种毫不专业的作案手法向自己靠近。
无论来的是谁,蛰伏的野兽已准备好,只待那人靠近,便会毫不犹豫地折断对方的脖颈。
然而,在扼上对方喉咙的一刹那,他再一次犹豫了。
上一次本就想杀了他的,反正手上已经沾过太多血,日后到了阴曹,也不会再少下一层地狱。
然而他说他只想躲过这场暴风雨。
……
我也是。
——
“我听到了放炮的声音,便跟过来了。”
完全没有说服力的理由,换作以前,他连多一个字都不会听。
天真太过,便是愚蠢。
沈珣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闯进入了一个多危险的领地,善良得近乎固执,用力为他挡住那些压下来的杂物。
静谧之中,有脚步声不时响起,忽远忽近。他们面对着彼此,呼吸相互交缠着。
沈珣什么也看不见,却感觉到面前有一道视线如利刃般将自己剥皮剔骨,看得彻彻底底。
为了缓解尴尬,待脚步声消失,她干干笑了一声。
“你的匕首碎了,如果以后有机会,我送你一把。”她曲起一条腿,试图扶着他站起来,“不过现在,我们先得平安出去。”
然而林衍丝毫不配合,身体沉重得像个铁人。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回来?”
“啊?”沈珣愣了一下,有些生气,“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何靖川那小人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誓要取我性命,出口在一个挂着绿色灯笼的地方,你现在还有回头的余地,花七,想清楚了回答我。”
沈珣现在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她的手握上他的手臂,手掌立马感觉到一片滑腻,湿漉漉的。
林衍的血混合着那些杀手的血,血腥味扑鼻而来,并不好受。
“你流血了。”
可是这人却打定了主意,不得到满意的回答就誓不罢休。
沈珣恼怒他的不作为,她现在虽然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六岁孩童,却仍旧支撑不起林衍的重量,骂道:“你想死可以,但不能是现在,不能是在我面前,你可以不做光明磊落的君子,我却不能做见死不救的小人,满意了吗?”
“就因为这个原因?”
“是。”
即便在黑暗中,沈珣亦能察觉到,他的双眸眨了眨。干涩的眼皮相合,发出皮肤与粘稠血迹交缠的微小粘腻声。
看来是满意了。
他终于将手搭在沈珣肩膀上,靠着她的支撑站起来。
“这附近我已经走了好几圈,都没有看到你说的那盏绿灯笼,我猜我们现在离出口还很远。”
林衍似乎伤得很重,大半个身躯都压在了她身上,两人从暗处一路走到有光亮的地方,行动极为缓慢。
“所以我的意思是,先找个隐蔽的地方等你恢复体力,我们再走。”
虽然他一声不吭,但身体凉得可怕。
突然,“咻”的一声,从他们后方传来一记破风之声,一道暗器朝着二人方向直直而来。
即使是在受重伤的情况下,林衍先一步做出反应。他揽过沈珣肩膀往旁边一带,堪堪躲开。
身体的极限正被意志力无限延长,被沈珣抓住的地方一片湿润。
“哈——抓到你们了。”何靖川笑容癫狂,不知从哪冒出来。
沈珣茫然地在他怀里抬起手,低声提醒:“你又流血了。”
林衍却毫不在乎地朝她一笑,顺便推开她趴在自己身上的手。
“怎么,怕我拖累你?怕了就赶紧走,别碍手碍脚的。”
沈珣实在没有心思在这种时候跟他吵架,挡在他面前,微微侧头:“你先走,我有很强的预感,那个面具人不想让我死,所以他不会杀我。”
林衍似乎听了天大的笑话。
这个人,知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两个什么样的该死之人,竟然愚蠢到说出这种话。
“你还真是蠢得可怜。”说完,他拎着沈珣的后领拉到一边,“站后面。”
何靖川抚掌:“好感人的一幕,好精彩的戏码,你知不知道,在你身边的人是谁?”
这话配合着他的笑,显得诡谲而阴险,不知问的是林衍,还是沈珣。
他压在沈珣身上的重量收了几分。
“你又怎知,是你抓到我,而不是我抓到你了?”他尾音带满是嘲讽,甚至还有得意。
沈珣听罢,从他背后探出半个头来,出言打断他那些狂妄到不知边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