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离洛冰河稍远些,避开他开口时打在脖颈上的呼吸反问:“收债?”
“岳清源惯会牵着假面主持大局、柳清歌不通凡尘俗世恃气凌人,其他峰主静默寡言随波逐流,像你这样性情恶劣又小肚鸡肠的人,真能放下心中的不甘愿,就这么任他们舒舒服服?”
沈清秋没言语,但呼吸变了。
洛冰河听到对方明显粗重的喘息,以及艰难吞咽口水的声波振动。他们两个躺在一张床上,又是这样紧紧抱着的姿态,沈清秋的任何反应,是逃不过洛冰河眼睛的。
“你是恨的吧。”洛冰河将沈清秋的脸扭过来:“怎么会不恨呢,即便是所有人都能对不起你,岳七不能。”
“因为他是岳七,是你心目中最完美的那个人。”
“所以所有人都能变,但他不能变。”
“你那么努力的想要他的认可。可即便是到了最后,他依旧用那些该死的补偿和性命,堵住了你想质问、想发泄、想愤怒却什么也不能说的口。”
“因为你的所有诉说,在其他人看来都是无理取闹;你的所有失控与崩溃在其他人看来都是不知满足;你的尖锐攻击最后全部回馈到自己身上,硬生生逼的你不能问、不能说、不能想。”
“沈清秋,你可以恨。”洛冰河将额头抵到对方额头上,闭上眼睛,忽视沈清秋绝不想示人的眼泪:
“就像是我恨你一样,你又做错了什么呢?无非是责打弟子,没能秉公处理主持公道,还一厢情愿的替我选择、让我前往魔界。”
“可那又如何?我照样恨你。”
“因为被忽视的人是我,被责打的人是我,被丢下悬崖被迫与魔物战斗的人是我。所以我的恨理所应当,设局将你抓到手后,反复施加刑罚回报与你。”
“同样的。忘记了诺言被困在原地的人是你,在同门欺压之中无力反驳的人是你,咬着牙将别人的恶意咽下却被指责不够友好的人是你,为什么不能恨呢?”
“他们站出来指责于你,你被污蔑的时候又有谁站出来为你说句公道话?四派联审之时破绽那么多,你只是失去了苍穹山的庇护,那些人就恨不得将你踩进泥里。”
“所以根本不是公道自在人心,而是他们看你好欺负,所以对你道德绑架,用这些条条框框圈数着你而已。”
“你看到手上伤口的时候,明明我就在你身边,你却没怀疑是我折磨你,说明你是知晓的。你知晓自己崩溃时会自残,知道那些说不出口的伤害终究捅向自己,明白我知道了这一切,却没拿这件事要挟你。”
“你憋闷自己活出个君子样式,看见其他人反抗时会不会感受到畅快?”
“少年洛冰河被你打过那么多次,当他终于有一天将刀剑砍在你身上时,你是感觉善恶有报,还是感叹如果少年沈九身边没有岳七的管控,你会不会与现在截然不同?”
“沈清秋,你需要我。所以你给了我寻回你的机会。”
“而我也需要你,所以抓住了这些机会。一次次将你带回来。”
“恨如何,爱又如何,即便是不能化解的血海深仇、完全不可能公诸于世的诡异关系,只要最后能站在一起,就够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像无间地狱里相生相杀的曼陀罗与彼岸花,根茎相缠,花叶永错,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分开的。
“滚。”沈清秋一把将人推开,用被子裹紧自己:“本尊只习惯自己睡。”
洛冰河假装没听到对方声音里的颤抖与沙哑,仿佛没感受到空气里的潮湿与冰凉,拽着沈清秋裹紧的被子来回拉扯:“师尊,弟子没被子盖会风寒的……”
“……”谁信啊!就你这样的,丢到冰天雪地里封上三个月都不会有事好吧!而且就算是丢到寒潭里泡上个十天半个月,也半点问题不会有!
“师尊,你忍心让弟子冻着吗?”
嗯。走冰妹的路,将冰妹逼到黑化,哦耶。
洛冰河一边拽着被子‘撒娇’,顺便想了一下好兄弟冰妹——自从知道沈垣对他好是因为系统要求后,那家伙好像比自己还疯来着?
而且因为他一直暴虐且从不玩弄感情,所以对比之后,冰妹更符合黑化病娇人设,甚至还亲自打造了金丝笼与对方玩羞耻游戏?
嗯。明天的戏码里……可以考虑让冰妹也参一脚,彻底将那只布偶的后路给切断。
“小畜生,你给我滚!”沈清秋极其暴裂,甚至干脆从被子里坐起来,抓住洛冰河的手狠狠向一边甩去。
洛冰河将思绪收回,看着沈清秋被气到发白的脸庞,嘴唇被咬出几处破损,鼻翼红彤彤的,眼尾甚至还有浮肿。
嗯……果然是哭了。
而且这次不是精神崩溃一点也不想回忆所以干脆失忆的痛苦,是被洛冰河说中心里话的恼怒和感动。
他就说嘛,什么东西都要对症下药,只要抓住那个点,什么都能搞到手。
“再看本尊将你眼珠子剜出来下酒!”沈清秋极不自然的躲避着洛冰河的视线,发过火之后重新躺回去,并且将被子裹得更紧实。
洛冰河一把将对方抱在怀里——有了几层被子后,终于软和多了。
“师尊,这是你逼我的。”
洛冰河气呼呼的放着狠话,接着从床脚勾过来一床新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对裹成粽子的沈清秋恶劣挑衅:“热死你!”
沈清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