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个兵荒马乱的晚上。
洪野刚结束了为期两个月的封闭跟组,最后连着熬了三个大夜,出来的时候头昏脑胀。同组完工的同事打着哈欠,问他要不要搭便车。洪野礼貌地笑着拒绝了,他得去一趟影视C区。
同事笑着调侃,“哦,去找维恩啊。我懂,小别胜新婚。”
洪野没反驳,叫了出租,上车后笑容就消失了。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种经历,在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之前,总是会有一些不详的预感。心脏会跳得很乱,坐立不安,脑袋里不停浮现一件事或者一个人的影子。
洪野这几天脑袋里出现的都是维恩的影子。
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在他进组的这两个月里,维恩没有给他发任何的消息和留言。再往回想,其实从年初起维恩的眼神就逐渐失了温度:以前维恩总是小狗一样亲不够他,喜欢用目光黏着他,见缝插针地对他动手动脚。但这几个月维恩很少凝视他,虽然会从背后抱着他,常常抱,却只会蜻蜓点水地吻他,也不再痴缠着要把他往床上拐。
数一数,进组前的三个月,他们做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满。
他不是没注意到这点,只是他向来欲薄,对这点变化喜闻乐见,只以为是他们的关系从如胶似漆走到了柴米油盐的温馨亲昵。但现在骤然惊醒:维恩才二十七岁,哪里是清心寡欲的年纪?更何况维恩跟他相反,重欲,热恋第一年里甚至总是不择地方地想要往他身体里闯,成功过一次后更是变本加厉,往后几年虽然收敛一些,却也只收敛在了会择个地方。
身体上的不需求,对情侣来说就是缓期死刑——至此,洪野才确定他跟维恩的感情出了问题。
洪野想要去确认一下,维恩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还是……
·
因为当红男团的主题演唱会,影视C区提前调频到了冬季。洪野下了车才意识到这件事。刚吐出的一口热气转眼就被风雪卷了个干净。
“嘶……”
洪野裹紧了单薄的风衣,快步跑进了最近的一个便利店,店里扑上来的暖气融化了衣服和头发上的雪片,湿漉漉的。
有几个同样躲雪的女孩在看他。她们拿着灯牌,是来看演唱会表演的,发现洪野的视线扫过来,女孩们小鹿一样齐刷刷地转过了头,欲盖弥彰。
洪野背过身,透过便利店的玻璃朝外看。
维恩的家就在对面的悬浮楼,环状楼今天刚好转过来,洪野正对着就是维恩家向下的落地窗。窗户没有开隐私,亮着灯,人在家。
洪野给维恩打去了电话。
很快,洪野看到有人影走到了落地窗跟前,隔着大雪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人的跟前悬浮着一个亮点,那是终端的虚拟屏幕来电显示。
嘟——嘟——嘟——
电话持续在响。窗前的人一直没有接听。
洪野的心沉了下去,眉头微微皱着。
电话在自动挂断的前一秒被接听了。窗前的人接通电话的同时仰起了头——洪野太熟悉他了,那是个长叹气的动作。在排演不顺利的时候、无法理解饰演角色的时候、累到极点也达不到满意效果的时候他都会做这样的动作。
以往洪野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这样叹了气后总会转过来抱住洪野,抱得很用力,或许还要埋头在洪野的脖颈处蹭一蹭,然后就好像充满了电,重新恢复了气力——洪野喜欢他这样需要自己。
可现在这个动作是因为洪野的电话。
这时候洪野的心里就已经明白了,维恩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他是倦了。
虚拟耳机里很安静。维恩反常地没有先说话。
于是洪野先开了口,声音听不出任何的异常,“维恩,我结束跟组了,刚刚出来,现在要见面吗?”
“今天太晚了,明天吧。”
维恩的声音藏不住事——他一向如此。
“怎么不开心?发生什么事了吗?”
“……”
沉默持续了十几秒。外面的雪越来越大,悬浮楼的全息光幕开始流动,其他的高楼紧随其后,整个城市都被换成了统一的粉紫色。演唱会快开始了。
洪野已经看不清窗前的那个人影,但他还是仰着头望着那个方向。
终于,维恩的声音再次传来,说出了洪野预想到的最坏答案。
“洪野,我们分手吧。”
“洪野”。——维恩这样叫他的次数屈指可数,洪野仅记得的上一次还是在去年,他游玩走神,差点从云端摔下去,维恩拽住他的胳膊,非常生气地叫了他的全名。
平常的时候,维恩就是再恼他,也都是叫他“哥”,气冲冲地叫,像小狗呲牙,洪野却知道他不会咬他。可现在洪野是真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