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他遇见孙晋煊时,只三两句就对这个爽朗的陌生人产生了特别的亲切和信任,下意识抛弃了性格里原生环境养成的敏感自卑,选择接受孙晋煊的帮助。
十年的时间,他没能摆脱骨子里的懦弱胆怯,也没能长成期盼中的成熟大人,可计斐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长成了另一副模样。
接星星在十年的磋磨里变得麻木的一颗心,突然就痛起来。
“我们先点了,你再看看还要不要加点什么。”孙晋煊递过去一张新菜单。
计斐摆摆手:“不用了,一会儿不够再加好了。”
香喷喷洒满孜然的烤串很快上了桌,等冰啤酒也被拿过来时,计斐抬手掩住了杯口:“我开车了,不喝酒。”
孙晋煊笑嘻嘻的:“我刚问接星星了,你们不就住御景华府吗,把车丢这儿打车回去,明天我给你开回去,不行就叫个代驾!”
听了他的话,计斐忽地侧眼盯了接星星一眼,接星星被看得茫然,凑过去小声问了句:“怎么了?”
像是被他的小动作取悦到,计斐挪开挡住杯子的手,任凭孙晋煊往里倒满冒着泡沫的啤酒,自己则附着接星星的耳边说:“他知道我们住一起?”
接星星的脸腾地烧起一团火焰,支支吾吾道:“他、他听到……电话了。”
他说得含糊不清,却清楚地瞧见计斐眼底漾开的了然,他敏锐地察觉计斐从在宠物医院里出现时就紧绷的情绪像夏日酝酿已久不落的雨,倏地松懈了,一解人间的烦闷。
果然,接下来的时间里,计斐脸上的笑容真实了许多,三人从彼此的大学聊到工作,又聊起时事热点,偶尔问到接星星,他也简单回答两句,一顿饭也算吃的热热闹闹。
下了班的芮云懒洋洋的,话比接星星多点,但远比不上喝了酒满脸兴奋的孙晋煊,倒是在孙晋煊醉了提到上个分手的对象时冷不丁说了句:“小计这么一表人才的,肯定有对象了吧?”
他纤手端着半杯啤酒,要喝不喝的,一双眼睛却往接星星脸上瞟。
芮云的嗓子清清泠泠,喝了酒却比没喝酒时更冷淡,晚风轻轻吹过,近处是喝酒聊天的说话声,远处有散步闲逛的笑闹,气氛惬意而轻松。
这么一句话却仿佛将他们这张小桌和那气氛彻底隔绝。
接星星不安地去看计斐,不知道计斐会不会回答,会怎么回答,莫名地,他内心生出一点隐秘的期待。
“没有。”计斐喝的不少,却眼神清明,他蓦地自嘲一笑,“可能是我太差劲了,都没有人……喜欢我。”
“怎么可能——”计斐低垂眉眼,连唇角都落下,脸上少见地流露出一抹脆弱,那些意气风发的时光好像彻底将他抛弃……
接星星心痛地无法呼吸,下意识脱口而出,又立刻止住了声音。
但还是晚了。
计斐几乎立刻望向了他,片刻前失落的眸子重新焕发了光彩,像没有月亮的夜空,盛满了明灭的星河,璀璨耀眼。
他们隔着银河对视,风也不动,夜也静止。
旁观一切的芮云唇角绽开个潋滟的笑,一把拉起已经伏在桌上哼哼的人:“这傻子喝多了,我先带走,账结过了。”
“芮医生,我、我们送你,你一个人……一个人不方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人,接星星跟着起身,声音颤巍巍的。
芮云扫一眼正襟危坐的计斐,笑得戏谑:“我看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放心吧,这货住我对门,每回喝醉了都这样,熟练工了。”
他抓着孙晋煊的手臂用力,又问:“你们怎么回?”
“没多远,我们走路回家就行。”接星星担忧地看着他。
芮云点点头,然后轻轻松松就将人的半个身子搭在肩上,托了起来:“那你们自己注意安全,到家了说一声。”
原来平时看着瘦都是假的,接星星看的一愣一愣,最后目送两人离开。
一回头,计斐眸色深沉,喝了酒后变得鲜艳的唇轻轻张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