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公交车了,接星星也舍不得打车,幸好锦悦酒店不算太远,他买完礼物也还来得及跑过去。
一贯敏感脆弱的接星星因为强烈的愿望竟然抛弃了原本胆小怕事的天性,完全忘记思考要不要去这个问题,他只知道当计斐表现出不高兴并说不要他去生日宴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慌了。
他不敢想象,要是计斐再也不理他了怎么办。
那太可怕了,连想都不敢想,比被发现喜欢男生,比被爸爸嫌弃,比被妈妈怪罪都还要可怕,可怕到他没法承受。
紧赶慢赶,接星星赶到时还是晚了一些,两桌人已经坐下,甚至服务员都开始上菜了。
偌大的包厢金碧辉煌,二十人的大圆桌玻璃锃亮,连桌布都是一看就知道很好的料子,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踩上去柔软舒适,天花板上垂下设计华丽的吊灯,一颗颗雕刻多面的珠子将明亮的灯光折射出璀璨的流光。
桌前坐着的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穿着年轻却不廉价,每个人脸上都是游刃有余的笑意,随着他推门的动作,几十道视线齐刷刷地转过来,像顶灯一样投射在他身上。
接星星的脚步一下顿住,他下意识瞥见了自己身上洗的发旧的校服和早已被淘汰款式的鞋子,那股支撑他一路跑来的孤勇好像在那些漠然直接的视线里被融化了。
明明再旧也洗干净的一身衣服鞋子,不知道为什么,接星星有种自己很脏的错觉,就好像他是个大号的污渍,只要一踩进这间屋子,就会毁掉眼前富丽堂皇的一切。
其实并没有过去很久,在接星星看来很长的一段沉默不过是一分钟甚至更短,因为主位的计斐注意到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接星星好像看见计斐眼睛亮了亮,他喊了一声:“接星星!”
然后扫了一眼座无虚席的桌子,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对旁边候着的服务员道:“加个位置,就放我旁边!”
接星星傻愣愣地望着大步走来的计斐,计斐换了身衣服,倒没像电视里似的什么西装领带,他穿了件看似平常的白衬衫黑裤子,可一走近,那质地良好的布料以及低调的设计,就算是接星星这样什么也不懂的人也能看出来不便宜。
接星星从来都知道他和计斐之间巨大的差距,只是眼下的场面似乎将这种学校不够明显的差距变成了跨不过去的鸿沟。
“你怎么才来啊!”计斐像是要笑又硬是憋住,一双眼睛却盛满了星星,嘴里还强装抱怨。
他拉着接星星坐在新加的位置上,然后对着其他人介绍道:“这是我同桌,也是我好朋友,接星星。”
桌上坐着的都是差不多年纪的,有F中的同学,也有外校的,除了凌鸿时和向群,基本上都是接星星不认识的陌生面孔,听到计斐介绍,这些人有的笑着应和:“长得蛮乖的啊,计斐还有这样的朋友呢!”
也有的只是敷衍地举举杯子,并不说话。
计斐给他倒了杯饮料,立马就有男生高喊:“不公平啊,计小婓,我们都喝酒他凭什么跟女生一样喝饮料!”
回过神来的接星星这才发觉,桌上男生的杯子里并不是什么可乐,而是红酒。
“他喝不了酒,他酒精过敏。”计斐不由分说地把杯子塞进接星星手里,瞪了那说话男生一眼。
更多调笑声四起:“你怎么知道他酒精过敏啊,别是糊弄哥几个的!”
“就是,不行不行,他不喝你喝,你罚一杯!”
“我来倒我来倒!寿星怎么能自己倒酒!”
席上顿时热闹起来,只是谁也没继续关注作为引子的新来者,接星星从始至终都没开口说话。
他没有酒精过敏,也不属于计斐的圈子。
那天大家玩的很开心,吃喝打闹,因为第二天还要上学,吃完饭就各自散了,一部分被家里的车接走,一部分结队打车回了,还有几个混不吝的嚷嚷着还要继续下一场,明显是喝多了。
他们自然拉着计斐不放手,计斐没他们醉的厉害,但也不那么清醒,他半个身子都压在接星星身上,努力捋直了舌头冲他们挥手:“我不去,我不去,你们赶紧、赶紧滚蛋!”
另一边向群背上挂着满脸傻笑的凌鸿时:“喝,接着喝!”
向群伸手拦了辆车:“你送计斐吧,凌子我送。”
没等接星星回答,他就转头跟出租车司机报了个地址,递了张红票子过去。
那抹红刺得接星星眼睛一疼,下意识躲开了视线,如果不是因为计斐,他这辈子也许都和这群人扯不到关系,更别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四周一静下来,本来不太醉的计斐也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身体随着行车微微摇晃,最后靠在了接星星肩上,那份温度和重量仿佛压在了心头,短短的发尾扫过他的脖子,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