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询问,语气更像是平铺直叙,毫无波澜。
“……上仙,我等并无冒犯您的意思。但里面的人,是我们暗查快一个月的目标,他狡诈得很——”
“可有确凿证据?”
仙人眉眼间的冷漠不改,见几人答不上来,也不想追究是没有证据还是不方便说:“如果没有,疑罪从无。近来夜里并不安宁,若他真是贼人,我会亲一并手处置。”
赶客意味很明显了。
目前的璃月仍是神与仙人为主控的国度,人类的势力与权利无法越过仙人。纵使再不甘,也只能退去。
几人走后还在嘀咕。
“那家伙难不成是狐狸成精?狡猾得一点尾巴都抓不住,连仙人都被蒙骗了过去……”
“至冬人真是狡诈奸滑!”
“他们总归是要离开望舒客栈的,等进入荻花洲……”
风声将情报送达仙人耳畔。
少年仙人抱臂,那把翠玉长枪和璞鸢却未曾收起——他仍在警惕。
人类短视,只晓得里面那个披着人皮的家伙善于伪装。但仙人视物目光不一样,他能够察觉到对方身上带着一股奇异的冰雪气息,人与魔物的力量诡异的融为一体,但都藏在人皮之下,被遮掩得很好。
魈一时半会也拿不准那究竟是不是人类。
人类过于脆弱,这些事还是不要卷进来最好。
这也是他赶走那些探子的原因。
看在他身边那个人类小子的份上,魈选择静观其变。
魈站在客栈扶栏上,垂下目光感受夜间风儿传来的讯息。
房间内,本该睡着的人却突然睁眼,露出那双美丽得如同水畔鸢尾的蓝紫色眼睛。
封阳和他睡在同一间房里,两张床中间只有一道屏风象征性隔开。就在那扇屏风后,窗户半掩,夜晚的风儿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也撩拨室内酣睡青年的额发。
谢苗翻了个身,对着屏风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他的心脏寒凉如冰,有规律的模仿正常人类那样跳动着,和邻床的封阳心跳共振的频率越来越近,呼吸起伏也重叠在一起。
直到最后连风也无法分辨到底谁是谁。
仙人的脸色终于难看起来。
【伪装潜伏的最好方式就是像一滴水融入江海那样,让自身的频率和周围的一切共振。无论是环境还是人。】
【你的武器学习你、模仿你,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你也可以融入环境,融入人群,即使是最高明的观测者,也无法立即抓住你的把柄揪出来。】
这是教官们最常说的话,谢苗从未遗忘。
第二日清早,窗外鸟啼清脆,扑棱棱拍打着翅膀飞过窗檐。封阳经历了长途奔波加傍晚逃难,仍旧没事人一般伸懒腰:“啊~睡得好舒服——我昨晚没说梦话,也没打呼噜吧?”
谢苗已经穿好了上衣长裤,正在拿风衣往身上披:“没有,你的睡相很好,安安静静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这件风衣哪里定做的?版型款式真不错,我也想来一件,感觉春秋都能穿。”
谢苗随口报了个店铺名称,那是至冬市一家老牌手工制衣铺,他经济自由后仿照着以前富人老爷家管家先生制衣的风格找到了这家铺子,手艺确实很好。长途奔波衣服也不带褶皱——甚至不需要精细的熨帖。
作为薄款风衣,很难得了。
又扯了些家常,两人出门吃早饭。坐在客栈大堂一处小桌边,洁白汤匙搅动碗中蔬菜鲜肉粥,包子馒头花卷这些不必说,虾饺烧卖(用璃月是明月蛋)更是上了两大笼。
“昨天晚上我跟掌柜的说了,咱们这桌饭量都大,让她叮嘱后厨上顶饱抗饿的小食。你看看这些,如何?”
“好吃,细心妥帖,没有一处不满意。选你做向导真是我做过最明智的决定了。”谢苗依旧夸夸夸,他这些天在对方的带领下吃得别提多舒心了。
但是语言的艺术可不仅仅在于夸夸,还要挑具体点切入。
“还有这个明月蛋,取名真有意思。是鱼虾剁成泥做内馅的吗?我以前吃的是糯米做的馅,两种都很好吃。”
封阳一愣,随即笑起来:“是在沉玉谷那边的酒楼吃的吗?香菇酱肉糯米馅的明月蛋是他家首推,以前阿公做寿,我在酒席上吃过,确实好吃呢。只是吃多了不好消化,回家自己做多半都是选鱼虾。”
封阳又讲起烹饪心得,打开了话匣子,聊天气氛更热烈。
站在客栈顶端,隐于树荫间的仙人正双手抱臂,通过风观察客栈内的一切。
听两人讲话的仙人实在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对糯米吃法这么能说会道,一口气讲了十八种都不带歇气。另外一个居然听得津津有味,十分捧场。
我以为人类长大了就会聊些成年人的话题,看来还是我想多了。
魈只觉得那个打小就爱吃,宁可自己摔倒也要把装着糕点的盒子高高举起的小男孩一点没变过。
封阳:“阿嚏———谁在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