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徐老爹见了,忙不迭地去跟老婆打报告。
他老婆的病好得差不多了,闻言立马拖着刚病愈的身体跑出来。俩人又在门扇后面头叠头地围观,啧啧称奇:“我儿子这么能疼人哪?”
“能不疼吗,儿媳妇来帮忙干了好几天活,不抓紧点疼人,我先踹他两脚。”
“哈哈!以前还愁这个臭石头脾气讨不着老婆,现在不用担心了。”
“这事得记我大功一件。”徐老爹得意一笑,随即板起脸,“行了,回去歇着去!等会被你儿子看见,又要挨说了。”
徐子慎挑半天挑出来一根,又去残害另一根指头。宝珠看着乱七八糟起了皮的手指头,发出疑问:“为什么你们不会被扎?”
“天天干活,长茧了就不会挨扎了。”
宝珠闻言扁扁嘴,一碗面才几个钱,还得这样辛苦,起早贪黑做。她才端了几天盘子,就觉得累得受不了,更别提还要十年如一日地干。
这门生意既费事又赚不到钱,真是划不来。
“你爹娘好辛苦。”宝珠叹气,“要干一整天,才赚到这么一点点,都不够买香坊一盒香粉呢!”
这话没有夸张,她的香粉二十两一盒,因为徐子慎不喜欢那味道,就给扔到了柜子深处。
徐子慎的手顿了顿,心里不大爽快,只嗯了一声。
他家生意并不差,三个人的吃穿开销绰绰有余,但若是想供这位矜贵小姐过以前的奢靡日子,肯定是不能够的。
宝珠转了转眼睛,又出主意:“要不让爹娘别干了吧?卖面太累了,找点轻松的生意做。”
“什么生意都不轻松。何况卖了半辈子面,别的营生也做不来。”
他的声音骤然冷下来,可惜宝珠没能敏锐察觉。
“什么话,只要有钱,满大街不都是营生吗?”
钱钱钱,又是钱,能不能别说了。
宝珠接着理所当然道:“你要是担心没有钱置办铺子,我可以借你呀。让爹娘换个行当,天天挑着担子走街串巷,也不是个事……”
徐子慎忽然把手里的针放下了,眼神重重地落到宝珠身上。
“卖面虽然穷酸,但好歹自食其力养活自己。你家是家大业大,可有几分钱,是你和你爹娘靠双手赚来的?”
扎在他心里的那根刺终究还是发作了。
宝珠一时愣住:“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家人就是躺着吃饭的吗?”
徐子慎寒着脸:“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你在看不起我爹娘。”
“你抽什么风?看不起你爹娘,干嘛还跑来帮你们,我贱得慌吗?”
徐子慎的脸色更难看了。
宝珠顿了顿,觉得可能是自己没表达好,伤了他的自尊心,耐着性子解释起来。
“我只是觉得,摆摊太操劳了。每天卖几碗面挣那么几个钱,就要累得你娘病倒,想让你们换个能遮风挡雨的地……”
“我只知道。”徐子慎打断她,“爹娘就是靠这碗面养大了我,供我读到了科试。”
宝珠还欲再辩,徐子慎抢在她之前开口。
“你如果是嫌弃我们寒门落魄,嫌弃我们做的生意不够体面,趁早不要这门亲事算了!”
这话说的难听极了,薛宝珠的眼眶一下就湿润了。
但是为了不丢份,使劲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红着眼睛凶回去:“本小姐还不稀罕嫁给你吃苦!”
“那就别来当我家媳妇。回去找门当户对的有钱人家,做你饭来张口的少奶奶!”
徐子慎说完,猛地站起身,往屋子里走了。
薛宝珠这才意识到,徐子慎是真的在赶她。
她一个千金小姐,为他洗手作羹汤,抛头露面做生意,这家伙半点感动没有,反而还要她去嫁给别人。
气得两眼泪如泉涌,从口袋里掏出两锭银子,使劲朝他的背影砸了过去。
“不要就不要,你别来求我!”
宝珠哽咽着喊道。
徐子慎被砸得吃痛,转头一看,居然是两锭银子,这下子更是火上浇油,怒不可遏。
他爹娘在里屋探头探脑的:“怎么,吵架了?”
刚才还坐门槛上浓情蜜意聊天呢,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徐子慎一句话不吭声,铁青着脸进门,回自己屋里去了。老两口对视一眼,真是说什么来什么,看,臭石头脾气发作了吧。
还是先安慰安慰儿媳妇,回头再收拾他。
出去一看,儿媳妇也跑得没影儿了,院子里只余两块银子,映着粉色的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