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前夜,贺家营帐之中。
“杜太白的剑意,是灰烬。”昏黄的灯光下,辛叡恩依旧是光彩照人。
“灰烬?”
“对,灼烧过后的余烬。”辛叡恩笃定地说,“火热的,没有形貌的余烬。”
苏义山靠着剑架,却没有把哪怕一丁点的体重压上去。只是看着像是靠着剑架而已。他仔细地、务求精准地说:“我看过杜太白的比试。他可以化出两具身躯,身无实形,叫人斩之不中。想来确如小姐所说,形似飞灰。”
“不是飞灰。”辛叡恩摇头,“败在杜太白手下的,身负灼伤之者众多。”
杜太白分身被斩开时的情景,又在苏义山眼中浮现。飞散的漫天沙尘不是向着攻击轰出的方向,而是异常地逆着风,向着攻击者而去。
“是余烬。”苏义山心中忽地明了,“只要进攻一次,就必定会遭受一轮灼伤。”
这将不再是点到为止的比试,对于贺子安来说,每挥出一剑,都是一次自毁式的攻击。
“无法击中的敌人。”贺子安陷入了沉思。
“一旦发起攻击,自己反而身受其害。”苏义山喃喃:“这是一个无法击败的敌人。”
“可以击败。”辛叡恩斩钉截铁地说,“有唯一的一个办法,只有子安哥你才能做到的办法。”
贺子安目光坚定地看向辛叡恩。在她的眼里,是无尽的担忧。
“这会是一场比拼耐力的试验。”
*
杜太白的剑意,却猝不及防地改变了形态。打了贺子安一个措手不及。
或许是雨的缘故,杜太白的剑意由着灰烬变成了淤泥。分身碎裂四散的淤泥,如附骨之疽纠缠着贺子安。
附身的淤泥正炙烤着他,脚下的淤泥正绞缠着他。
贺子安的身体,正慢慢变得笨重。他的剑,正慢慢变得迟缓。
一剑斩出,伴随着剑舞的破风声。泥人应声迸裂,就连贺子安视觉死角的泥人也碎了一地。
焦黑的泥人再次重塑,一个接一个地窜出去,两腿以奇异的角度弯曲着疾速向前突进。
贺子安的喘息,变得愈加沉重了。
泥人又一次同时崩裂。
尽管出了一些差错。但比试依然在照着他们的计划进行着。
*
“小姐,你说的唯一的办法是什么?”苏义山问。
“他的确可以化出分身。”辛叡恩说,“最坏的情况,他或许还留有余力,并不仅仅是两具身躯。”
贺子安的面色凝重。“叡恩,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分辨杜太白真身的办法?”
“我们没有办法分辨出他的真身。”辛叡恩摇了摇头。
“小姐,你就别卖关子了。”
“这不是变戏法,杜太白不可能凭空消失。我们没有必要分辨他的真身。”辛叡恩目光转向营帐角落那个古旧的剑匣,“只需要把所有的身躯都一齐击破了。”
“可是,他的分身是会无限再生的。”苏义山对辛叡恩的说法怀有疑虑。
“只要是人,他就一定会有极限。”辛叡恩叹了口气,“所以我说,这会是一场耐力的试验。”
*
杜太白的情形,的确不像众人所想的那样乐观。
本来他是用两具分身佯攻,真身再谋求取胜之道。刚开始时,也算是进行得顺利。
可是贺子安的剑意忽然间有了变化。长剑分明斩向北方的分身,南方的真身却也不知为何受到了斩击。杜太白倾尽全力塑出的三具身躯,几乎是同一时间爆裂。
那简直就是没有来源的攻击。贺子安没有出手,斩击却已经出现在杜太白的身上。这让杜太白避无可避,只能吞下倏忽而至的伤害。
纵使如此,杜太白仍是一面维持着进攻的态势,不让贺子安有喘息的机会,一面思忖着贺子安进攻的手法。
这是一场消耗战。如果不能破解出贺子安的手法,杜太白也不清楚自己和贺子安,究竟谁会先一步倒下。
雨滴落下,声音在黑泥之中交错震响。不停歇的喧闹让本就焦急的杜太白,更加心烦意乱。
这场不适时的雨,让他的凝聚出来的剑意变得沉重、行动变得迟缓。
在杜太白看来,这是一场试炼之雨。是他不得不跨越的难关。
*
陵光营帐的帘幕落下,帐中的晦暗又恢复如初。
“你是说八枚剑心都在黑山?”象玉盯着黑暗中那个闪烁不停地红光。
“没错。”
“这么说来,琉璃宫的那个小妮子也来了。”
“她们没资格叫琉璃宫。”陵光冷漠地说。
“是我失言了。”象玉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缓慢地挪动脚步,走到陵光的左前方坐下,说,“正好趁这个机会,除掉她们。”
“这个打着我们旗号招摇撞骗的家伙,我是一定不会放过的。”
“没想到居然会齐聚于此。”象玉捂住嘴,中指和无名指不住地来回摩挲着自己的胡茬,“缺掉的那一枚剑心,应当是在沧海剑庄。”
“我需要你们协助我。”
“我明白,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