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荀定说出那句话后,宋述就仿佛被山上滚下的巨石砸中一般,愣在原地好半晌,只知道傻愣愣盯着荀定,眼神都纯然地像不知所措的大狗。
荀定被盯得脸上发烧,不自在地轻咳几声就要找借口离开,他一转身就被反应过来的宋述缠住。宋述像是走在沙漠中莫名发现远处有水源的旅人一样,不敢相信但怀着最恳切的期望,希望那不是海市蜃楼的幻影。
他缠着荀定不断问着,又怕对方觉得他烦,压低声音一遍遍问,本就低沉的嗓音混在一起,震得人头皮发麻。
“小公子没有别人是什么意思啊”“什么是没有别人啊”“真的没有别人吗”
荀定觉着这人就是蹬鼻子上脸,又被低沉沉的音色挠得晕乎乎的,本来就不是表明心意的合适时机,为了不让他多想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人还要这么缠他。
荀定不知是恼的还是羞的,用手一把将宋述的脸推开,见宋述还要舔着脸和兴奋的大狗一样跟上来,只能加快脚步匆匆抛下一句:“不许跟上来。”
留宋述一人在原地像捧着稀世珍宝,但不知道是不是属于他的一般又焦躁又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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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定从那天之后就开始后悔了。
宋述就跟盯着肉骨头一样盯着他的行踪,不复从前的沉稳默然,一个劲地要问出那个“没有别人”究竟是不是心悦他的意思。赵知府也不再揪着宋述不放,反而带着赵夫人将注意力全权放在他身上,总是装作不经意路过问上一嘴,“小定啊,你和喜欢的姑娘怎么样啦?要不要世叔帮忙撮合一下?”
荀定简直不胜其烦,逃难一般就说要去长乐瞧瞧何渡,帮他把把关,免得他没有经验焦头烂额的。
就在他准备动身的前两天,月故城的小姐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令人不免咂舌,这月故城的知府究竟是多想让女儿嫁入定安啊。
荀定的出走计划被迫打断,这几天的插科打诨差点让他忘了赵知府闹出的事,那月故城的一收到消息就动身了,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快。
得知这个消息,宋述沉着一张脸就要搬去练兵场,不肯在知府府多住一天,把赵知府急得团团转,都顾不上什么君臣礼仪,就像看自家不懂事的小辈一般,恨铁不成钢地训到:“你这孩子,至少相处看看呢,万一就喜欢上了,可不要错过这样天赐的缘分。”
宋述不听,一拉包袱就要往外走,荀定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还要应对宋述时不时投来的委屈眼神和赵知府拼命使来的眼色,只好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背着手往旁边的花花草草看。
这场闹剧还没进行多久,府上的管家就急急忙忙地迎进来,还没来得及开口,他身后就传来一道清越的女声。
“知府大人府上怎得如此热闹,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赶上了一场大戏不是。”
管家一听这声音急速移动到背后了,连忙侧身将来客迎进来。
身 后的女子步伐慵懒但步速极快,底盘也极稳,荀定瞧上一眼就知道面前的女子必然是个练家子。
只见那女子一身红衣,飒爽得如同倾斜而下的瀑布,远远瞧上就有一阵威势扑面,她也不兴戴面罩挽发髻那套,简单的高马尾将所有碎发攥拢在脑后,面上更是不施粉黛,但浓墨重彩的五官却让人觉得并不需要脂粉点缀,特别是那道英气的眉毛,和她独特的气质融合得恰到好处,令人见之不忘。
她冲着明显是上位者的赵知府行礼,“赵叔叔安好,”随即转向宋述,他眉梢的疤痕以及那一身唬人的气势非常好辨认,“殿下安好,我是月故城知府的长女,李千骄。”
她这一身气势和爽朗的做派直接震住了在场所有人,李千骄显然也习惯了初次见面时众人的呆愣,贴心地等待众人缓过神来,一身盛气比宋述还要外放。
荀定琢磨着她走路的姿态和身形的走向,确认了李千骄绝不是绣花架子那套,而是真正战场上的老手带出来的徒弟,看似轻飘飘,但处处都是最省力却最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