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沐顺着大开的门看到了门里翘着腿嗑瓜子的少年,却没放在心上。一个一阶修士罢了。
宿末让自己僵着脸,冷冷看他,不说话。
黎沐没等到宿末的开口,有些窘迫地笑了一下:“宿末,并非是我不认输,我本想打一会,晚点再认输,难免太过明显,被长老们认出来。”
拙劣。
绝口不提前夜下药之事。
宿末努力摆出冷酷的模样:“原来你还记得你要认输,我还以为你想把我打死呢。”
黎沐从未听过宿末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一早想好的说辞尽数没了影,开口:“是你误会了,那只是些障眼法。”
按照君临所说,宿末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不言语。
黎沐被他盯得心虚,却还是梗着脖子开口:“无论如何,宿末你就是对不起我,你瞧我脸上的伤,不止脸上,还有腿...”
宿末仍是盯着他:“那昨夜下药之事呢?”
黎沐惊讶,“什么下药之事,你被下药了?为何不和我说?让我平白担心,我们之间果然有人挑拨离间,我们已然约好,待你进了风起,还要来风起城和我游玩,我哪里会做此般腌臜事?”
他看懂了宿末的意思,声音些许沙哑:“你以为是我?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你一直如此想我吗?我是真心实意...”
宿末打断:“恶心死了。”
黎沐声音戛然而止。
宿末冷冷道:“你的吃穿用度都用我的灵石,一个普通商户,浑身上下凑不出几块上品灵石。你看上我宿家少爷的身份,想与我交好,又不想驳了宿家的面子,怎么,这次输了,没拿到宿家的好处,又像狗一样跑过来摇尾乞怜!”
黎沐整个人呆住,直直看着宿末,他没想到宿末一日之间变化如此大,明明白日擂台之上还那么蠢笨懦弱。
宿末一字一顿:“你要脸吗?”
黎沐难堪到无地自容,“你怎么这样说话?我把你当...”
“把我当爹吗?所以才摇着尾巴过来讨要灵石?”宿末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贱民。”
“贱民”这两个字说得很轻,带着明晃晃的鄙夷。戳中了黎沐的羞耻心,他家只是商户,没有修道者,偏偏在财力方面又比不过宿家,一声“贱民”把他近几日的光鲜亮丽打回原形。
让他想起自己身上价值不菲的灵饰都是宿末给他买的。
君临看得满意了,见人脸皮厚成这个样子,如此还是不走,呆呆站在那里。他张口,把宿末从无词可背的尴尬当中拯救出来,声音好奇而嘲笑,“宿末,这是你新养的狗吗?”
黎沐无地自容,扭头跑了。
宿末见人没了影,才回头,犹豫:“话是不是有些重了?”
君临问:“哪句?”
宿末又答不上来了。君临嗤笑一声:“照我看,还不如初见时你那句贱民来得畅快。”
宿末挠挠头:“我那时不知事,在雨眠所有人都捧着我,我...”
君临见他磕磕巴巴说不出来,也不再逗他:“把我方才教你的再练一遍。记住,动作要快,下盘要稳,同时要想象对方出招。”
宿末乖乖点头。
第五日,第二轮考核的名单张贴出来。
“我们明日都是第三场,你记住动作要领,你对战二阶弟子,不必担心,现在都没学术法,灵力打过来躲就好了。”
君临今夜好好睡上一觉,却在梦里看到了熟悉的人。
一个小山坳,绿叶遮天蔽日,山峰将天空包裹。小小的屋舍处在其中,甚至没有院墙,孤零零的。他踱步进入,从未记得自己来过此般地方。奇怪的是,此刻,他清楚地知道这是在梦中。
他绕了一圈,又进屋子看。
单调,无趣。榻、木桌、几本书,简单到了极点,大片的空地留出来。
他又走出来,刚要离开,就听到一道清冽的声音。
“道友。”
君临扭头,看到了房顶上坐着的少年。
肩膀上承载着一片星空,简单的白袍成为明月。
他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祁不定的目光看着他,声音清晰,没有任何旖旎的意思,认真问:“道友可有道侣?”
君临张张嘴,喉咙里像是哽了一大块硬物,半晌说不出话来。
祁不定见他不回,还当他是哑巴:“你不会说话吗?有的话点头,没有的话摇头。”
君临还是看着他,不动作。
祁不定理解了:“原来是脑子不好。”
有一瞬间,君临以为这不是梦。眼前的祁不定不存在于他的回忆中,而是存在在现实里,真真切切的人。
他终于有了动作,正要说话,就听到祁不定愉悦的声音:“脑子不好的话,肯定没有道侣。”
君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我有。”君临房檐下,伸手扒着上方的瓦片,翻身上去。
祁不定两只眼盛着星光,明明没有丝毫表情变化,君临却敏锐感受到目光在触及他时莫名柔和下来,“那你们什么时候分开。”
君临被他逗笑了,“我们不会分开。”
人都死了,还怎么分开。
祁不定不满道:“你道侣死了,你们就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