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床的莫寥睡得倒是安稳,我窸窸窣窣地翻过身,眼睛适应黑暗后,便望着莫寥熟睡的侧脸发呆。
也许每个人来这世上必定是来求一个因果,虽然不是为我求的“果”,但又是我要求的“果”。那顾还又求是什么因果?如今这个境地,是否是他想要的结果?
越想头就开始钝钝地跳痛,一晚上像颗躺煎锅里的蛋翻来覆去地煎熬,直到莫寥的闹铃响了,我赶紧翻身过去装睡。
莫寥有着近乎变态的自控力,闹钟响的第一声他就会苏醒,明明我都这个岁数了,防莫寥还跟防家长似的,生怕他发现我没睡。
“你早餐想吃什么。”
莫寥突然问,我大气不敢出。
“我知道你没睡。”
莫寥又补上一句,我只好掀开被子坐起来:
“你要走了?”
“嗯。”
“你开车吗?还是……”
“车不是你租的吗,我坐车去。”
莫寥说着便进浴室洗漱,过了会腰间围着条浴巾湿答答的出来,右耳的戴的那只铜钱耳坠也被水洗得发亮。
旋即莫寥背过身去穿衣服,他穿衣服都习惯先穿一只袖子再套头,最后另一只手再穿过袖子,行云流水地将T恤穿好,雪白背脊上的墨色咒文被T恤遮盖,我抽回神重新倒回床里:
“我再睡会儿,你先走吧。”
“嗯。”
莫寥将贴在床头的镇魂符撕下来,又把香炉套上三层塑料袋塞回背包里,有条不紊地收拾完东西后,他走到我床边,黑黢黢的影子倾轧在我身上,我只得挤出抬头纹抬眼看他:
“……干嘛?”
“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好。”
“不要以为不想给我添麻烦就隐瞒。”
“好,好。”
“等从小事变成大事,我就不一定救得了你了。”
“好,好,好。”
我的回答敷衍,胜在态度诚恳。
都说鬼害人,其实到最后害人的往往也是人。
一方面出于对莫寥的担心,另一方面也为了检验真伪,我提出要载莫寥去动车站,莫寥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不要,整晚没睡还敢疲劳驾驶?奇了怪了,莫寥怎么知道我整晚没睡?
莫寥走后,房间一下子就空旷许多,一个人住双床房过于奢侈浪费,我便迅速退房,在这附近随便找了间快捷酒店住。
我在坛泉一住就是三天,迟迟等不到顾还的消息,再加上天气炎热,肚子里憋的一团怒火随时间推移烧得愈发猛烈,想到就忍不住咒骂顾还这个叛徒,王八蛋,二五仔,最要命的是我前功尽弃地重新开始抽烟,人的堕落真的只是一念之间。
将负罪感抛之脑后,我趴在窗边抽烟,楼下酒馆门口坐满酒客,又是划酒拳又是说笑又是大骂,倒地的啤酒瓶子叮铃哐当响,我的神经突突狂跳。
当时选酒店只顾着便宜,没注意到酒店下面是家深夜酒馆,偏偏我就住二楼,连酒客们的对话都被迫听得一清二楚。
我正走神,忽然酒客间引起一阵不小的骚乱,两桌人之间不知道闹了什么矛盾双方阵营激情对骂。
我嫌吵,熄灭烟头拉上窗,只见左桌的人忽然抓起桌上的啤酒瓶丢向右桌,瞬间将这场纷争升级,两拨人就这么拎着酒瓶提着凳子厮打作一团,现场陷入混乱,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和不堪入耳的怒骂声交杂,我赶紧掏手机报警,简单地描述地点和案情,等待出警。
这时一个来电显示“未知号码”打了进来,我没注意就随手接了:
“喂,哪位?”
“马上带着你的行李下楼,不要坐电梯,走应急通道从后门出来,有一辆白色面包车,车牌号3382。”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用了变声器,声音完全失真扭曲,但从语气口吻可以确定对方不是庄宵玉。
明明这段时间我的行程表面上看很普通,就是先和发小回老家看看,又受发小的学弟邀请到学弟老家玩,我不认为有哪个环节有做出引人怀疑的行为。
更何况我连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都不知道,凭什么要我相信?
“你是谁?”
电话那头传来呲呲的电流干扰声,信号似乎有些不稳。
接着一道熟悉的男声久违的划过我耳朵:
“全哥,我不会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