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粟根本没听见什么声音,四周安静得很,什么声音都没有。他这年纪也许不懂,他不懂这些感受。
他没动一根手指,却大口地喘着气,汗水划过脸颊,流过脖颈,刺激着泪腺分泌。他想他的脸色肯定很难看。
也许是箱子里的空气太过稀缺,他实在受不住了,于是疯了似的跑出去。撞翻了柴火,掠过后院的野草,穿过漫长的小道和花园。那里的花开的正好,可他的眼睛仿佛没有什么用了,眼前变成了一片虚无飘渺的白。他只是疯了似的往前跑,跑到前院,焦急地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了,看看是什么让他的身体分裂,是什么让他的心神失控。
“不,千万不要,绝对不能是那样,把我杀了也行,让我和他们一起死也罢,千万不要如我想的那般……”徐粟喘着粗气,风划得眼睛生疼,但他不敢停下,一刻不停歇地跑。
又是一片死寂,徐粟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了,这种感觉让他心颤:他仿佛变成了鬼魂,失去了肉身,还有未完成的牵挂所以还流连在人间,苦苦追求,却又迷了路。环在周围的花草树木都无视他,他已然不属于这里了,他应当逃离这里,对,他应当接着跑,跑出去。
“我怕是已经死了,死在那些野人的刀下,我的家人呢?我们死在一处死在一时,现在也因当在一处才对。他们在哪里?我为什么找不到他们?”徐粟的泪没有停歇过,他的眼睛干涩而通红,布满血丝,恐怖而狰狞。尽管如此,他依旧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
“阿公!阿母!你们在哪,我找不到……”徐粟大吼,他费了全部力气却得不到回应。
“阿公,阿母!求求你们来找我吧,我再也不往外跑了……”
“阿公,阿母,别丢下我……”
徐粟的声音愈来愈小,连风声也盖不住。他的步履愈发艰难,有些结局早已注定。他明白。从他躲进木箱之前,也许更早。
那院子在他眼前出现了。终于出现了。
倒在地上的人横七竖八,占满了整个院子,各自狼狈着。
他们大多没有全尸,肉和骨都裸露在外,悲惨得像屠宰场里的家禽。
人和动物有什么区别……他们被残忍的动物压迫成了动物。
徐粟站着,他只能站在那,其他什么都做不了。无法帮他们拼接身体,无法将它们安葬,也无法替他们报仇,替他们杀死那些野蛮的禽兽。眼前血红的一片,将天空也染成了血红的模样,是上天也为他们流泪。
眼泪再一次翻涌,在干涩的眼眶里,那红色刺激得他眼睛火辣辣地痛,让他忘记本该痛苦的原因。
院子里的血流到徐粟脚边,慢慢停下了。
那是他找的家人。
他们回来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