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璇未作回应,只静坐其位,略侧身将衣袖拢了拢,双手覆于膝上,端坐如钟。目不斜视,却分明将殿中诸女的风动神息,尽收于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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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至者,赵王入宫
赵王·安武公单骑入城,其后不久,赵王正妻卫聿亦自东门入宫。
她是卫康公的三妹,自幼在军府中长大,气质并不柔弱。今朝却一袭乌青宽袖祭礼衣,发间只簪一枝银纹风骨簪,额角点一枚细红砂,显得静肃端凝。她不多言,步伐稳重,行至命妇之列,行礼时却一字未漏、一式未差,诸人本欲观其风姿,却无从挑刺。
有人低语:“赵王不御车驾,夫人不佩金玉——这对夫妻,倒是一脉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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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入宫
晋王仁襄君车驾华美,礼仪周备,其后夫人宋媱华着月白嵌银褙子,轻纱披肩,神情淡雅。
她出自春官宗伯府,是公认的“礼家女范”。一举一动皆合旧制,不失分寸。她入宫时步履极稳,左右侍婢未敢高声,连随她进宫的书童都身负文囊,不作丝毫喧扰。
在命妇列中,有人忍不住侧目,轻声道:“看那仪态,倒像是女学出身的师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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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王入宫
吕王·景义公的夫人孟嫏地出寒门,乃上大夫庶出之女,却素来善持中馈。
她今日着墨绿底色织云礼衣,衣纹压得极细,若不近前几乎不可辨。她面容不甚出挑,神情却极为从容,行止皆极稳。所携嫡长女年方十五,穿月灰浅裳,神色恬淡不语。二人并行不言,却目光不时交换,显有默契。
旁人观之,心下已暗忖:“这母女进京,怕不是只为祭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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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王入宫
陈王·怀穆公正妻公孙嫜,是冬官冶人唯一女儿,自幼随父游历营造署,气质不似内宅出身者。
她今日着灰缥细纹礼衣,梳高髻,簪铜胎点翠一枚,其人不华而温。行至宫门前,她停步一瞬,仰首望祖庙牌匾,轻言细语与婢女道了句:“步沉勿急,天子有眼。”
这一幕被侧旁礼监看在眼中,记于册上,不知是赞她心诚,还是疑她言外有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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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为后至者,则为自江东而来的吴王·骁烈侯。舟车并驾,水陆同行,百里外便已听得其军鼓隐隐。吴地水军威震南江,此番亲自渡江入镐,非为礼仪,实为立威。
这些人,或与前朝有旧,或与后宫有牵,或在庙堂之上握兵持权,皆非泛泛诸侯。更何况——宋礼殒命洛水之事,虽被周王极力压制,然朝野早有传言,诸侯间更是风声暗涌。魏赵之辈,或主宽宥,或主严惩,早已心存异议。
诸王齐至,王城顿时风声俱寂。
街道两旁百姓跪迎封王过街,不乏窃语低言:
“魏王是周王胞弟,位高情深,来者不善。”
“赵王铁血沙场,北戎闻名色变。”
“吴王更是带水军而至,怕不是来听钟磬之声的。”
吴王之舟车并举,带水军而至,表面虽是隆重入朝,实则另有深意。
吴地远在江南,水路为主,舟行千里乃常理。然此次水军整备齐全,铠甲披挂、阵形分明,其旌旗过处,连岸民皆避让三分。
京中传言纷起:
“吴王此举,岂是护驾?更似宣威。”
有人低语道,吴王一向恃水军强盛,此番不惜舟车齐动,实则是“非不得不来”,若只遣使朝拜,恐为他国轻视,故以强兵压阵,以表其威。
也有人暗自揣测,吴王素心高气盛,江东局势早有不稳,此番入京,是为立姿态于王前诸侯后——“吾非弱国来觐,吾乃列国之威。”
更有知情人微言:“宋礼死于洛水,吴地与之有旧交,吴王此来,怕是要于盛典之中窥一隅风动。”
而城门之外尚有车驾未至,祖庙前却早已星聚云集,百官整列,三台九阶,青铜重鼎之下,香烟袅袅不散。祭天之礼既将开幕,此番敬祖祭天的,不止是子嗣对先人之诚——更是权势与命运的再度排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