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沅缓缓落于庭院间,神情淡然地看着面前的狌狌和玃如。
狌狌有些诧异,“蝶妖雾沅?你来此做何事?”
玃如并不意外雾沅的到来,“进来吧。”
【大荒 昆仑山】
“你方才跟着姜芜去哪里了?找到那三个乱臣贼子的老巢了吗?”
雾沅摇了摇头,随即同寂满一前一后在龙潭落地。
寂满向封印地看了一眼,一副犹犹豫豫并没有打算进去的模样。
“怎得不走了?”雾沅转身,心情沉重地看着寂满,“莫非觉得难以启齿?”
寂满抿了抿双唇,欲言又止地看着雾沅,他心中有事,自然也没有看出后者的怪异之处。
雾沅神情有些不解,“寂满,有事直说,你何时变得吞吞吐吐了?”
寂满说:“也不是,就是我想自己进去,麻烦你等我一下。”
雾沅无奈地一笑,“我当是何事呢,那便你自己进去吧,只是你今日有些反常,平时不是最害怕单独去见尊上吗?那我便在外等你。”
“我长大了!里面是我父亲!我怕什么?”说完,寂满便鼓足了勇气,昂首挺胸地走进龙潭。
苍旻躺在石床上,银色的龙尾缠绕一条黑色的蛇尾,上半身拢着只着纱衣的美人,他伸手卷起青鳞的一缕长发,低头吻在她的脸侧,“儿子来了。”
“阿满?”
青鳞推着苍旻的胸膛,随即便要起身,神情又惊又喜地向外看着。
“青青,儿子来了便不顾我了吗?”
苍旻抱起青鳞隐于封印之后,层层叠叠、树叶藤蔓茂盛的枝丫遮挡于二人身前,他抬手布下一道结界,只让自己的声音穿透出去。
青鳞面色稍有不悦,“尊上,我要见阿满,我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他了,以后还不知晓能不能见他。”
苍旻神情有些无奈,但依旧未让青鳞去见寂满,只是用龙尾将她缠得更紧了些,语气不悦地对外说:“何事?”
寂满顿时愣在了原地,身体止不住得颤抖,“父亲,我……我想跟你借点东西……”
苍旻厉声问道:“化龙成功了吗?”
寂满将头垂得更低,“没……没有……”
青鳞闻言心有不忍,她伸手抵住苍旻的下颌,让他垂眸看向自己,两行清泪从她的眼尾滑下,“尊上,寂满胆小,请求您看在妾身尽心侍奉的份上,对他温柔一些。”
苍旻蹙眉,伸手拭去青鳞脸上的泪珠,“慈母多败儿,寂满怎么说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岂能这点压力便扛不住?”
青鳞伸手环住苍旻的脖颈,讨好般地用蛇尾缠在他的身上,“尊上,求您了,先听听他说要什么,然后尽力满足他好吗?”
苍旻抱着青鳞,神情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平时冷冷淡淡的,唯有对儿子上心。”
“你要借何物?”
寂满磕磕绊绊地说:“我想跟父亲……借……借四片龙鳞……用来救命……”
苍旻问道:“救谁的命?”
寂满说:“我朋友。”
苍旻扬手挥出四片龙鳞,“拿去,以后说话挺直腰板,不要唯唯诺诺的,还有化龙之事,要上些心。”
寂满垂着双眸,将三片龙鳞接在手中,低声道:“谢谢父亲,我已经蜕了两层皮了,还差一层,我一定勤加修行,争取早日化龙。”
苍旻冷哼一声,“为你寻得好法子,你不用,偏偏要去跃什么天门?!”
“可是……可是姜芜也是个人啊,不是什么可以随便拿来使用的物品,而且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怎么可能为了化龙而去做那种事呢?”
“喜欢?”苍旻轻嗤,“喜欢有用吗?不要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姜芜同睢羲倒是许多年,撕破脸面后不是照样闹得很难看吗?所以喜欢有用吗?”
寂满想起姜芜所做的种种,抬眸看向龙潭深处,义正言辞地说:“父亲,喜欢有没有用我不清楚,但是我们不能强人所难,姜芜不愿,我们为何要强迫她呢?”
苍旻觉得额间一阵一阵地抽痛,他闭了闭双眸,将青鳞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随口嘲讽道:“很简单的一件事情,非要被你的情啊理啊的,搞得如此复杂。跃天门困难,你不愿意强迫姜芜,却愿意自己受累受痛,真是一个为人着想的好孩子。”
青鳞适时地按揉起苍旻的额间和眉心。
“化龙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情,若是我连天门都跃不过,以后我还能当什么大任?而且这种事情为何要走捷径,依靠一个女人?!那还算是真龙吗?”说完,寂满便神情愤愤地走出了龙潭。
青鳞抬眸看着苍旻,开口问道:“尊上,情啊爱啊的无用吗?”
苍旻垂眸吻了吻青鳞红润的双唇,有些无奈地安抚道:“我只是教育孩子莫要受感情所累,不适用于你我之间。”
青鳞抬手抵住苍旻的双唇,开口问道:“尊上,前些时日睢羲来说段怀野转世一事,这才派三妖出去,为何不直接解决了他?”
“青青还对这种事情感兴趣?”苍旻抚了抚青鳞布满了软鳞的小腹,“天命之人,不是我们想除便能除掉的,当务之急是先要毁掉法阵,让灵气留在大荒,青青的修为不是也很久没有长进了吗?”
青鳞咬着红唇,眼神殷切般地看着苍旻,“尊上,那件事情再无其他法子了吗?妾身只有阿满着一个孩儿,您知晓的,妾身生产那日恰逢族内动荡,我们的孩儿只剩了阿满。”
苍旻拂开青鳞脸上的乱发,谆谆诱导,“青青你要以大局为重,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的。下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和我们所有的孩子。”
青鳞靠在苍旻怀中,恳求道:“下次唤他来,让妾身好好地看看他,好吗?”
【并州 客栈】
“商扶庭。”
“商扶庭。”
“商扶庭。”
商扶庭朦胧之间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但是他意识混沌,眼皮沉重,浑身的每一个根骨头都痛,根本睁不开双眸,喉咙也像是灌了铅一般,无法回应唤他姓名之人。
一道纯甄之气涌入商扶庭的胸口之间,他瞬间觉得四肢轻松了不少,在来者的牵引之下迅速坐起了身。
“商扶庭。”
商扶庭缓缓地睁开了双眸,他抬眸看向眼前之人,心中大惊,纵然他没有见过对面之人的真容,但也从古籍和等身像上看到过,面前之人的容貌同伫立在长衡山五行道宗流水殿前的太初道尊玉石像一模一样。
对面端坐之人,一头银白色的发丝未束,顺着青色的道袍滑落在地,此时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商扶庭,你感觉如何?”
商扶庭立刻起身,抬手施弟子礼,“弟子商扶庭,拜见太初道尊。”
段怀野收敛了面上的笑容,一脸高深莫测地说:“起来吧。”随即却忍俊不禁,紧接着看着商扶庭笑出了声。
商扶庭一脸诧异地看着段怀野,随即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打扮,并无不妥之处,不知为何引得太初道尊发笑。
段怀野见状摆了摆手,“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虽然说我现下也算桃李满园,但当初只是收养了几个无家可归的孤儿而已,创办了一处供那几个孩子的容身之处,没想到便被人道尊、圣人的喊着,我有些不习惯而已。”
商扶庭说:“不,太初道尊丰功伟绩,震古烁今,该被人如此尊称。”
段怀野神情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起身将商扶庭扶了起来,“不必如此,只是现下我要做的事情对你来说很残忍。”
商扶庭问道:“道尊要做何事?”
段怀野犹豫了片刻,随后十分委婉地开口,“你......时日无多,还想活吗?”
商扶庭眉心一跳,所识所见之人在段怀野这句话之后一一从脑海中闪过,最后停留在姜芜笑靥如花的脸上,她一身绛红色的狐裘,手持一柄素伞,踏雨而来。
商扶庭闭了闭眼眸,压着翻涌的心绪,语气坚定地说:“弟子命该如此,不悔,无憾。”
段怀野见状,心中思索了片刻,随后才对商扶庭说:“若是我说你能活下去呢?但只是你的身体能活下去,神思会是我,你愿意吗?”
商扶庭弯腰垂首,合着双眸说:“若是我的残躯能为道尊所用,那将是我的荣幸。况且道尊再度临世,为人世间所做之事要比我多得多。”
段怀野闻言伸手拍了拍商扶庭的肩膀,“好孩子,你还有什么未竟之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