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活计只有安分这一个优点,江梧没什么可挑剔的,踏踏实实地干了俩个月份,结果就是被不停更换站岗轮次和地点。领头的高侍卫告诉他,他长得太招眼了,又偏偏恰好城里最近流行的清苦少年侍卫爱上天真小公主戏本子,本来宫闱内对于侍卫就要求严格,且最近新招侍卫中竟然有江梧这个招眼的花瓶,不知道谁看见他这俊脸,又给传出去了,搞得城里的姑娘少爷都跑过来凑热闹,看这个贫穷的少年侍卫主角,江梧有苦难言,俊俏竟然也有错。
好在轮换值班岗位的那位是个慈眉善目的,好心给江梧调到了最后一班,夜里寂静,宫内外琐事在宫门落钥的时候却是最多的,大把的人愿意跟江梧换,所以最终也算顺利。
城墙上四角尖尖的望亭廊下挂着铁马,月亮挂在边上,像只洁白的盘。'
宫闱深深,一个门进去是另一个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朱红色宫门在寂静的夜里像张开的血盆大口,暗青砖琉璃瓦铺在顶上,层层叠叠的屋顶看的人心虚烦闷,只有片刻安宁留给头上的方寸天空。
天色渐晚,铁马叮当,江梧站在门边,悄没声地打了个哈欠,又很快扶起刀。
雕花镂空香囊香气幽幽,同黄金东珠同等珍贵的香料反而在这里成了司空见惯的熏香。举着风车的孩童奔跑而过,带起一阵微风,透明的波澜卷起春日的花苞,无影无踪地将奢靡冲淡。
香车宝马,路过之处繁花盛放,烛火点缀的金色长街绵延数十里。这熙攘的大街距江梧不远,夜慢慢深了,正西宫门庭前空荡荡,沉默寡言的空气中只有被拉长的时间和沉默,他看了眼沙漏,默默在心里盘算着距离宫门落锁还有多久。
奈何天不遂人愿,越想着早日归家,事情就来的越多。没等到落锁,江梧想要的空闲没捞到,反而等来一堆活计,帝王最近忙着给年幼的公主庆生,整座宫殿每天忙里忙外,各色宫人在宫内外穿梭。即使是江梧此刻当值的偏偏门,日日也来往不少各色人士。
他从前没怎么当过差,刚开始真是叫苦连天。但师傅和祖母的命令又是不得不听,最该责怪的还是半月前禁卫军首领立了大功,禁军随后开始扩招,巡防营因此缺少人手。
更深露重,江梧站在乾明门前帮着伙夫搬货,宫中这些货物从各类大小物价到各色绸缎,东南西北各个地方,粗略看来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最后一车萝卜个大又新鲜,江梧跟另一个侍卫一起帮忙推进宫门,他随口问:“这要怎么吃?”
“不吃,雕花用的,谢谢小兄弟。”
伙夫拍拍他的肩膀,推着小车进去了。
雕花?江梧看看手里的萝卜,他只在客栈里见过老板的雕花瓶子,再者说,从前师傅也做过这些,虽然做的很烂,只不过江梧第一次见到水分这么足闻起来也不辣口的萝卜。
宫门三层,他们最东边的乾明们,这道门一般只通过御膳房和浣衣局的人,所以这里的侍卫只需负责查看文书和腰牌。
酉时快到了,只需等着大太监来给宫门落锁,江梧就可以交班回家去了。
另外两个侍卫跟着公公交班写时间,江梧靠在宫门前打哈欠,他腰间的玉佩在月色下露出莹莹微光,是块上好的玉。
这时候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并且愈来愈近,江梧转头看了一下,官道尽头赫然出现几匹马,最中间的人还骑了一匹亮眼的白马 。
啧啧,真是招摇,江梧一边啧啧啧一边站好行礼,悄悄在心里贬低这种在别人快交班的时候来活的行为。
白马停下,江梧抬起头,他当值十来天,还从未见过这种打扮的人,年轻的少年杵在门口身后几个人从马上下来,都是恭敬地垂首站在少年后方,江梧行了个寻常的礼,才开口问:“有没有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