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樊瑀离开后不久再没察觉到誏寒溪的气息,再抓一次他也可以再一次逃跑。所以柳樊瑀打算诱惑他自己出来。
现在最让誏寒溪感兴趣的是自己身上的灵力,如果能证明自己不属于坠神那一伙的就好了……
柳樊瑀再次回到了那棵干枯的灵树下,他在周围设下阵法,就是为了不让其他人察觉。柳樊瑀抬头看向光秃的树枝,将手抚在树干上冥想,如果能再次让南林树活过来,誏寒溪也会有所察觉。
可惜的是柳樊瑀已经无法从灵树内找出丝毫复活的可能,他试图输入灵力,灵树也只是长出了片刻的白叶,不一会儿光芒暗淡下来便又恢复原状。柳樊瑀重复几次都无果,待他扭头一看,要找的人早已跪坐在南林树的不远处。
他眼中似星辰般明亮,正在欣赏着南林树绽放的短暂光明,待光消失后又露出失望的表情。
誏寒溪终于回过神来时,他似乎不再害怕柳樊瑀了,只是用那双微亮的眼睛看着他。
柳樊瑀不认识这个誏寒溪。
他应该庆幸自己能认识誏,还是可惜没能早点认识誏。
誏寒溪不说话,柳樊瑀向前一步,他还是骤然后退一步。
柳樊瑀停下,试图沟通:“我不会害你。”
誏寒溪对他的话没有感觉。
柳樊瑀动作再不快点恐怕就要被发现了吧,灵力再怎么小心消灭痕迹还是会有的,如果这次来的不单单是“柳”,更是其他的坠神呢?身为半神的柳樊瑀打不过那么多人,或许他和誏寒溪都会在此消亡。
就在誏寒溪还在犹豫的时候,柳樊瑀迅速往前冲,一把死死抱住他跑走。
誏寒溪挣不开,开始拳打脚踢:“放!放……放开!”
柳樊瑀忍着痛,带着闹腾的誏寒溪走了很远,将他用藤条捆在一棵树干上。誏寒溪挣脱不了,只能大叫。
“只要你乖乖听话,”柳樊瑀笑着,拿出一根藤条轻拍自己的另一只手心,看向誏寒溪的眼神仿佛在警告,“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誏寒溪见逃也逃不了,只能疯狂摇头,略有些憋屈。
柳樊瑀心软,他割开指尖皮肤,凑到誏寒溪嘴边:“尝尝就知道了。”
对于誏寒溪来说是致命的毒药,柳樊瑀表面看起来跟那些坠神的灵力别无二致,可他的血却不似坠神那般恶臭,反而散发出一股熟悉且香甜的味道,誏寒溪吞咽口水,最后还是乖乖含在嘴里。
柳樊瑀松开藤条,看着眼底脏脏的小孩,想着起码让他知道什么是干净。
待誏寒溪接受自己确实是灵树诞生的神时,他带着脏小孩在河边洗澡。
誏寒溪漂在水里,露出脑袋:“你从……哪来?”
“以后。”柳樊瑀也不隐瞒。
“以后?”誏寒溪听不懂又是另一回事了。
柳樊瑀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走过去将他的脑袋埋下去:“头发也洗洗。”
小小的誏寒溪呆坐在石头上,柳樊瑀蹲下帮他梳理头发,只是用布条简单束起也看着爽朗许多,再好好帮誏寒溪穿衣服。
“誏寒溪,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柳樊瑀看着面前誏寒溪身上的伤,绝对不是正常的刀伤。
坐在石头上的誏寒溪眨着眼看向前方,看了一眼柳樊瑀,并不说话。
不能说?
“誏寒溪?”柳樊瑀凑在他的面前,“为什么不说话?”会不会还是怕生?
“说什么?”誏寒溪不像在说谎。
“我刚刚在问你身上的伤”柳樊瑀再次复述。
“你没有问我。”誏寒溪回答。
“我问了。”柳樊瑀坚毅。
“你问的是‘誏寒溪’。”誏寒溪一口咬定。
柳樊瑀苦笑:“你难道不就是……”眼前的誏寒溪看着不像在开玩笑。柳樊瑀脑子突然灵光,想到了这个问题,誏寒溪既然是从两位逝去的诸神诞生的,他从出生开始就没人教导。那么,他的名字也……
柳樊瑀低着眼眸:“你叫‘誏’,誏寒溪。”
誏寒溪只能歪着脑袋表示不解。
柳樊瑀点亮符箓,只教他一个字也好。他拿起脚边的树枝划开泥土,借着微光给誏寒溪看:“是这样写的。”
誏寒溪看着那个陌生的字,在心里默默记下,只能半懂着点头:“我是‘誏’。”
柳樊瑀看着他:“誏,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伤的。”誏寒溪的眼中有太多的无畏,或许他出生就是这样的吧。
“谁?”柳樊瑀心中早已猜测,但还是要切实听到誏寒溪的回复。
“不像人也不像神的东西。”誏寒溪穿好衣服略有些手忙脚乱。
柳樊瑀可以从“誏寒溪”的口中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但是无法从“誏”的身上看出任何东西,他是诸神的遗物,是旧世最后残留逢东西,也是过去、现在、未来的见证者。面对这样单纯的孩子,柳樊瑀只想保护好他。
“瑀。”誏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怎么了?”柳樊瑀问道。
“你是为什么来?”誏直勾勾盯着面前高大的柳樊瑀,认真道,“我是因恨而生,你又是为什么而来?”不管是什么时候的誏寒溪都不变,他依旧遵循自己的道。
柳樊瑀从不躲避他的目光,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
“你看你什么都不会,不会吃饭不会洗澡,先跟着我一段时间吧。”
柳樊瑀背着被符箓束缚的誏,任凭身后人怎么挣扎他都无动于衷,他只管说自己的:“这样不是你更占便宜吗?”
“不!”誏几近崩溃。
“无非就是躲躲藏藏,受伤了再躲起来。”柳樊瑀一语点破。
“我不会什么都不做。”誏回道。
确实如此。柳樊瑀思绪片刻道:“我可以帮你。”
誏沉默。
柳樊瑀不清楚誏寒溪目前所想,但看他不再挣扎,或许是答应了吧。
柳樊瑀先询问了如今的情况:“如今有多少坠神,他们又是否一起行动?”逐个击破最好不过了,坠神还没有现今的法术和技巧,对柳樊瑀来说加上除魔阵也是手到擒来。
那是一位忧愁满面的女子,柳樊瑀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虔诚地跪坐在这处山洞里,嘴里不停念叨着自己的罪行。她并不在乎柳樊瑀的到来,也不在意誏寒溪愤恨的双目。
她只是流着泪对誏寒溪问道:“您终于能杀了我吗?”
誏寒溪漠视她。
柳樊瑀在沉默中画下除魔阵,将她灰飞烟灭。
腐臭的血腥冲入鼻腔,细风夹杂着尘土拂过柳樊瑀脸侧的时候。
他问誏寒溪:“她在后悔吗?”
“不。”誏踏过地上的灰,将她最后的骨灰踩在脚下,“她只是害怕。”
害怕报应,或者是对自己成为怪物的恐惧吧。
但其他坠神似乎并不像山洞的女子一样,更多的是在人世间肆意的享受无尽的寿命和力量。
誏沉默地出了山洞,黑暗中柳樊瑀看不太清他的表情,正想拉着他走时,只听誏终于开口。
“你说每个人都有名字。”
柳樊瑀确实这么跟誏说过,只是不清楚为什么誏这时候提起。
誏抬起头来看着比自己高很多的柳樊瑀,他身上那熟悉的感觉,似多年前诸神在世,似万年前人间盛世……誏的脸侧流下一行泪。
“告诉我,你叫什么?”
柳樊瑀片刻回道:“瑀。”留一个字就好。
……
“祀消失了?”
柳还在逗弄指尖停滞的小鸟,嘴角的笑意凝固,“什么叫‘消失了’?”
“找到的只有地上的骨灰……”男子思绪许久,终于说道:“死了。”
柳缓缓转过身来,疑惑道:“死了?”
“留下了气息,是‘我们’的人杀了她。”男子道。
“连我都做不到,你说‘我们’中,是谁?”柳冷冷道。
“不知道,世上没有人能做到。”男子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