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樊瑀老实道:“该走的时候自然会走。倒是你,为什么立个这样的规矩?”
誏寒溪微微蹙眉,他察觉到了那股残留的怨念在何处,藏于灵识深处竟还未消散...可相较昨日,如今在柳樊瑀的灵识内呆着,它的怨气可削弱了不少,若此时一位初出茅庐的道士随意贴一张符箓都能将它打散。誏寒溪睁开眼眸,将指尖从柳樊瑀额间拿开,柳樊瑀整个人瘫软,他这才大口喘气,许久才缓过神来。
誏寒溪将指尖黑烟握在手中,再张开手掌时黑烟已然无影无踪,他轻松道:“就是……收弟子收的好玩吧,没什么理由。再说了,就算不立这样的规矩他们也会走。。”
柳樊瑀喘过气来,问道:“....为何?”
誏寒溪哈哈一笑:“毕竟甘山招人恨,呆在山里也施展不出什么本事,少年嘛,总要自己闯荡的。离开山里就是一个明确的选择。”
柳樊瑀默默记在心里。
誏寒溪起身,倒了杯茶递给柳樊瑀,道:“你再休息一下,我们晚点去下一个地方。”
柳樊瑀乖乖的接过茶水,抿了一小口再还给他。誏寒溪走了出去,顺便关上门来。两人将包裹收拾好,一直往南走,最后来到一片森林里歇下。柳樊瑀就奇怪了,问道:“方才有间客栈,为何非要在此歇息?”
柳樊瑀对森林过夜的感觉不好,小的时候被誏寒溪带走的一夜时,他们也是在森林里过夜,然后就遇到了蜘蛛精,虽然誏寒溪把它打退了,但是那蜘蛛精的死状的残忍柳樊瑀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而且次次遇事都是在林子里,这么说来,森林就是容易撞鬼。
“今夜不休息,”誏寒溪的话语在静谧的林间格外响亮,他颇有些趣味的说,“我们来捉鬼。”
耳边传来嘈杂的声响,空气中隐隐约约散发出一丝腐臭味,暮色逐渐低沉,在阴眼之下,周围的怨气覆盖在这片森林的表面,也不知是什么情况,若不仔细查看还真就以为这只是片普通的森林。誏寒溪开口问道:“怎么,感觉到什么了吗?”
强烈的腐臭从林子中心扑鼻而来,以及阴影处那一双双血红的眸子,太阳在边际下沉,最后一丝阳光被黑夜笼罩,许久,天空一片漆黑,柳樊瑀早已看不清誏寒溪的身影,只是他的声音还在,蝉声鸣叫,树木摇曳的声音窸窸窣窣。“哗”的一声,一团小火苗燃起,火苗越来越大,最后照亮了周围一大片的树木,柳樊瑀也将他看得清清楚楚,誏寒溪手中符箓上燃着的就是那团火,他此时正背对着柳樊瑀,最后,火苗飘向半空,光亮所及之处又多了几分。
“我们被盯上了,”柳樊瑀老实道,“可我刚进来的时候怎么没注意到?”
“有人在此处设了个结界,以昼夜为界,你没察觉到很正常。”誏寒溪笑了笑,随后又肯定道,“是位法力高深的人,不然也想不出这样的法子。”
“那他为什么这么做?”柳樊瑀边问边看了他几眼。其实他们一路的坎坷柳樊瑀都怀疑要么是那个池家的青衣男子搞的鬼事,要么就是誏寒溪的仇家太多了,人家看他们不爽,故意搞的,还要么就是另有人兴风作浪。
誏寒溪意味深长的笑了:“这就关乎那群逃出的怨鬼了。别聊这个了,我们去林子深处看看。”
两人走了许久,一路上也没什么好说的话,只是柳樊瑀时不时问了几句:“你这火是怎么燃的?”平常就算怎么施加法力,符箓的承受能力也有限,是点不着这么亮的。
“这个旁人可学不来,”誏寒溪回道,“你还小呢,得先褪骨成仙再学。”
柳樊瑀感叹,不过是点个火,竟然还有这么多要求。此时的他也早已发现了一件事,夜幕袭来之时,那些红色的眸子消失了,倒不如说是遇到了明火才躲了起来,因为在火光未及处那些红眸还在。
“那些东西呢?”柳樊瑀指的是那些红眼睛的东西。
誏寒溪倒是见怪不怪,一脸的轻松,还哼了会儿小曲:“这么说吧,怨气积攒久了会生有‘障’这种东西,红眼睛,一团黑烟样的身体,胆小如鼠,还非常怕火。我们这会儿点燃了火,它们自然是要躲的。”
“这东西...我也未曾见过有书卷提及。”柳樊瑀思索了一会儿回道。
“妖鉴上可不会提,上中下都没有,”誏寒溪说这话似是故意报复他第一次下山时说的话,他再解释道,“毕竟就是丑了点,罕见是罕见,可它也不会伤人,也没什么好提的。”
那也不至于一下记载都没有吧?柳樊瑀愈发奇怪。“这种东西很难形成,”誏寒溪似乎知道他的疑惑,“就连当年鬼镇都没出现过,不过这几万年来,这回是我看过的第二次。”
柳樊瑀“嗯”了一声,想到什么:“它可是还要些其他条件?鬼镇那么重的怨气都没有,这种地方竟有了....”
“小樊瑀好问题,”誏寒溪笑着回道,“鬼镇是人死后化为魂灵后才生的怨气,‘障’的怨气可是要人还活着的怨。可人只会在死后才有怨气,所以我才说罕见,至于这林子中的东西,可是个大来头。”
越往中心走去,那股腐烂的味道愈加浓厚,血腥味从先前的一丝到弥漫四处,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气味一定会让他呕吐眩晕,可柳樊瑀连坠神那般的腐臭都闻过了,这也算不上什么。眼前的一幕让柳樊瑀颇为震惊,林子正中央的草木枯黄凋零,一个男人跪在中心,他昂起头,嘴巴张得大大的望着天上的皓月,眼睛呆滞,皮肤发黑,已看不清容貌,口鼻眼内不断窜出邪气,耳内流出发黑的血液,身上的衣物早已看不出先前的色彩,他已没有活着的气息。
看样子他已经死了许久,枯萎的草地上都是倒地的人,他们大都为男子,死状也像那个跪着的男人一样,只是有些人身上没有多少伤痕,可是他们一个个穿的衣服都是印有枫叶的白衫,腰间别的都是摇不响的铜铃。
柳樊瑀的记忆一下子被拉扯到好几年前,他瞳孔猛地一缩,想到了那个枫叶白衫,腰间铜铃的女子,将他抱在怀里,用她柔和的声音一遍遍的哄着身为婴儿啼哭的他一一那是他的娘,柳柒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