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来了?”元居倒是没有元质那么暴躁,他听到院里的响动后,就主动迎了出来:“师父要我等你们呢。”
他身形消瘦矮小,满是褶皱的脸上好似没有挂半点肉,可偏偏穿了件镶满金丝宝石的繁复道袍,感觉要将他那小身板生生压垮。
祁辞拍了拍聂獜的后背,让他把自己放下来,聂獜却还是不放心,手臂揽护在祁辞的腰间,扶着他向元居走去。
“旭平道长说,办那嫁娶之事的喜服要来元居道长这边娶,不知现在是否已经准备好了?”
祁辞虽然这么问着,但已经猜到那喜服九成九没有做好,果然下一刻就见元居露在道袍外的干瘪脑袋摇了摇:“这喜服做起来麻烦得很,不过两位来了,也可以搭手帮帮忙,想来很快就能做好了。”
祁辞也不跟他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道:“那道长就说说,我们能做些什么吧。”
元居牵动着那满是皱纹的脸皮,不剩几颗牙齿的嘴露出了笑容:“那我们就从抽丝织布开始吧。”
“抽丝织布?”祁辞再一次险些被气笑了,恨不得把元居头顶仅剩的几根黄毛拔下来织布:“道长说笑呢,怎么不从种桑养蚕开始?”
元居道人完全听不出祁辞的怒意,只是顺着祁辞的目光,才发觉自己并没有戴道冠,于是赶紧又从那累赘的衣袍里,摸出个紫金镶宝的冠子,扣在了自己头顶,然后才说道:“祁老板别着急,蚕我们早就养好了,昨夜已经结出了茧子,两位直接来抽丝就好。”
说着也不管祁辞是气是恼,率先向着院门外走去。
祁辞生气也没法,反而是聂獜伸手在他背后捋着,帮他顺了好半天气,然后两人才跟了上去。
元居道长这一路走着,身上挂着的各种法器也叮啷作响,这一次,他把两人带到了道观后,满是枯树的山林中。
原本就阴沉不见日光的天气,这林子里的枯树又生得高大,没有了叶子的枝干扭曲交错,彻底挡住了光线。
祁辞冷眼瞧着周围的环境,就像是忽然入了夜般昏暗。
元居道长也没有带油灯,就那么拖着厚重华丽的衣袍,穿梭在死气弥漫的林间,像是个闯入的异类,又无比的契合。
这里的路并不好走,幸亏聂獜身手好,无论元居往什么偏怪地方钻,总能背着祁辞赶上。
祁辞似乎听到了流水的声音,这里应当距离某条河流不远,难得这时候还没有结冰,四周的空气也变得更冷更湿。
元居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的面前是一只从高处树枝垂挂而下,跟西瓜差不多大的,灰色丝茧子。
而祁辞顺着他的身影看去,就在元居背后的山林间,几十个、几百个这般大的死茧,就这样像吊死鬼般,从枯树上垂挂下来。
他被聂獜背着,靠近了其中的某只茧,好消息是这茧的大小显然装不下一具尸体,但坏消息是——祁辞眯眼比照着元居的脑袋与茧的大小,脸色微微变了。
“好了,我已经带到地方了,两位可以开始抽丝剥茧了。”元居拨弄着面前的那只灰茧,脸上的笑容越来越重,好似要印刻进头骨中。
他手上的那只灰茧,则像是突然成熟了般,“噗通”一声落到了地上,沿着潮湿的泥地,咕噜咕噜地滚到了聂獜的脚边。
裹在外层的茧子因此裂开了,一张灰色的人脸从中露了出来,睁开毫无生机的双眼,对着二人露出了诡异又平静的笑容,然后更多更多的灰色粘丝,从他张开的口中吐出,转眼又重新裹成了茧子。
这好似是发起了某种讯号,那垂挂在林间的,几十上百的灰色茧,忽然向被吊死前的挣扎般,剧烈地晃动起来。
有了上次的教训,祁辞毫不犹豫地抛出了青玉算盘,在昏暗的林间悬空化出虚影。
随着他指尖拨弄,数枚蕴着青光的算珠,向着离他们最近的灰茧而去,“噗”的一声直接射断了它们连接枯树的丝线,接连几只纷纷坠落下来。
但那些坠落的灰茧,却并没有就此静止,反而向着他们二人滚滚而来,露出了一张张灰白得死人脸,吐出了更多灰色粘腻的丝线,缠绕在他们附近的树木间。
祁辞眉头略骤,于半空中拨弄算盘的虚影,这次他不在只是打断丝线,而是直接将算珠射入茧中,然后将它们崩裂成碎芒。
可这样一来,茧子虽然彻底破碎,人头也跟着炸开,但他们根本无法收集丝线。
而更多的灰茧从高处的枯树上坠降,它们在半空中就纷纷裂开,坠着无数死人脸飞荡在树林间。
它们如蜘蛛般吐出的灰线,飘落在两人的头上身上,只要被粘到就再难摆脱,反而会随着他们的挣扎越缠越紧,越缠越紧——
眼看着就要将祁辞与聂獜也裹成巨大的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