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心过去扶一把,先是叫对方脚要站稳,接着扶着对方的腰,慢慢地让他站直。本来按照预期,这个方法是可行的。
可偏偏不知道哪一步出错,两个人突然一起往后躺。
幸运的是,他戴上了羽绒服自带的厚帽子,虽然整个人倒在地上,但有厚衣服撑着,并没有觉得哪里疼。
而包予恩像肉馅一样,整个人被他这个饺子皮牢牢包住,更是一点伤没有,还会在起身之后,随手捧起地上的雪洒他一身。
尽管这个小插曲有点莫名其妙,但确实让很久没有笑过的他难得笑出声来。或许是包予恩曾经的特殊照顾,让他不自觉地卸下部分心防,笑着笑着,竟然哭了起来。
刚开始还只是小雨滴,慢慢地,成了小雨,大雨,乃至暴雨。他越用力抹去眼泪,眼泪越像大坝决堤一样涌出来,无法收场。
包予恩没有笑话他,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
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得实在没力气,脸被风刮得刺痛,脑袋跟着嗡嗡作响,他在迷糊中被包予恩带回家。
进门第一件事,包予恩就叫他先洗把脸,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脸上挂着好几道白色泪痕,在外面受了冻,鼻子变得红通通的,他鲜少在别人面前有这么邋遢的时候。
不过,别人是包予恩,不用担心。
夜里睡觉的时候,包予恩又像从前那样滔滔不绝地说着学校里的那些事,上了初中,各科都好难,羡慕班上总考第一的人,他成绩不怎么样,好在体育拿得出手,是班里跑最快的,这些琐事说着说着,说到了旺福。
“我很想旺福,不知道他在汪星过得好不好。”
“应该很好,你不是说他能见到父母和兄弟姐妹吗?见到亲人都会很高兴的。”
“我有这么说过吗?”
“你忘了而已。”
“好吧,我真的忘了。”
场面一时间冷了下来,包予恩扭过头说睡觉了,他脑袋伸进被窝里,踌躇着该不该说,深呼吸一番,还是大着胆说:“今天的事,帮我保密。”
没有得到回应。他撑起身子一看,对方早已睡着。
于包予恩而言,他只是过客,一个要别人提醒才能记起来的人,一个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的人。人都不记得,那这个人发生过的糗事,就更不用提了。
莫名觉得有些失落。
可活着不就是这样吗?亲人都能离你而去,更别说只相处了几天的人。
可这个只相处几天的人,是除了爷爷之外,给予他温暖最多的人,如果这个人忘了他………
“怎么起来了?不睡吗?”包予恩突然来了一句。
他被吓得心脏差点要跳出来,只能闷头盖上被子掩饰自己的慌张。
包予恩没有多想,只嘟嘟囔囔地,说:“只要睡好觉什么事都会变好,你也会这样,睡吧。”
没一会,一阵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包予恩真的睡着了。
虽然有些心惊,不过他困意的确上来,这一睡就是第二天下午两点。
这对没有生病的他来说,是破天荒的行为。他有很准时的生物钟,每天到点就会自动醒来,即便生病也只会比平时晚1,2个小时,从来没像这次一样,睡到错过饭点。
难得放纵一次,倒是整个人变得神清气爽,那一句:只要睡好觉什么事都会变好,看来真的有些说法。
不过还是有一点不好。他一起身,包予恩就调侃道:“醒了就刷牙洗脸去吧,真羡慕你,睡到这时候,奶奶还会给你留饭吃,要是我,奶奶才不管我。”
他是个按点做事的人,除非身体不舒服,不然他不会贪睡到这个时候。
但偶尔的放纵真的很过瘾,他那天精神格外好,胃口也好,饭吃了两碗还想再吃。心情也难得愉快,看什么都觉得特顺眼。
许久没有这么好的状态,他那一刻特别想去看看爷爷。
包予恩陪着他一起去。两个小孩没有大人的陪同去墓园,多少有些胆大。但小孩子偶尔有些不寻常的举动,也很正常。
他们骑着自行车来到墓园,正好遇上日落,阳光洒在这安静的地方,更显静谧。
他走到刻着爷爷名字的石碑上,静静地看了会,心里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们回去吧。”
“啊,才来多久,这么快就走了?”
“够了,走吧。”
“好吧,你说了算。”
骑车回去的路上,包予恩说:“感觉你不一样了。”
“我也感觉自己不一样了,可能是因为你那句话吧。”
包予恩十分不解,“我说了什么?”
“你自己昨晚说的,只要睡好觉什么事都会变好。”
“我有这么说过吗?”包予恩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他又问了许多,譬如他昨晚什么时候说的,在什么情景之下。
他只回了句,“自己想去吧。”
当时的包予恩气鼓鼓地说:“我就是因为记性不好,所以成绩才不怎么样的。你还要我自己想!”
所以,这也许是多年以后他们再相遇,包予恩认不出他的最大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