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玲悦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自己很自由,她爱极了这种自由。
身体飘浮在海面上,头顶是快速游动的小鱼,呼吸间咸湿的海水也让她觉得很美好。
阳光透过海水洒在身上,潮湿的温暖包裹着冰凉的身体,很舒服,也很安全。
她醒来的时候病房里没有人,只有监护仪发出滴滴滴的声响。
周谨言去了电视台,陈飞也不再。
窗外有不知名的鸟儿正在唱歌,走廊偶尔有护士推着药车经过。
她尝试着动了动身体,腿上包裹着厚厚一层纱布,疼痛的感觉缓慢传达到大脑。
肩膀上的伤口轻轻被撕开,细细密密的鲜红渗出来,她嗅到了熟悉的铁锈味。
徐玲悦凝血功能不太好,再加上身体虚弱,这两天昏昏沉沉的,没有进食,伤口被扯开很正常。
她躺在那里,没有管伤口,这种痛无法唤醒她此时迟钝的大脑。
原来,重新活过来是这种感觉啊!
那种被逼到死角,只能预判自己死亡的感觉仿佛就在上一秒。
她不怕死,真的不怕。
但是,她害怕的是不明不白的死。
凭什么那些人可以对她的生命如此蔑视?难道只是因为他们拥有一双能视物的眼睛吗?
答案她无法找寻。
她知道,能看见的世界,叫做主流社会。
但是,那又如何呢?
她还是要活着。
摸索着从病床上起身,沿着床边去找呼叫铃。
很快,并房门被小护士推开:
“徐女士,您醒啦。”
徐玲悦想张嘴问对方要水喝,一说话,发现嗓子沙哑的不像话,根本无法发出声音来。
“您是不是想喝水?”
见徐玲悦点头,护士倒了一小杯温水递到她手里:
“您先喝一点,别喝太多。”
干裂的嘴唇遇到温水传来刺痛,她感觉整个口腔里都充斥着血腥味。
身上的痛好像现在才逐渐苏醒,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我身上的伤严重吗?”
“多处软组织错位,腿和肩膀有比较大的伤口,您要好好修养。”
“嗯。”
护士拿来一根营养针说:“明天您正常进食,今天就简单吃一些流食吧,今天还是根前两天一样,给您挂营养针。”
“前几天?”
她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词,看来自己昏睡了这么长时间。
“我睡了多久?”
“两天,三天不到。”
“这几天都是谁在医院照顾我的?”
“嗯,是两位先生,陈先生和周先生。”
徐玲悦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浊气:
“那他们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小护士迟疑着说:
“陈先生好像留了字条。但是太忙了,我还没来得及看。”
她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纸张窸窸窣窣被展开:
“您好,我去法院办点事,徐小姐如果醒了需要护工的话就正常安排,周先生傍晚的时候会去医院。”
小护士如实念了出来,末了,她问徐玲悦:
“需要护工吗?我们确实有时候会比较忙。”
徐玲悦迟疑半晌,最终点点头,这种时候没必要逞强。
护工很快就过来带着徐玲悦去了一趟卫生间,不下床不知道,原来她的腿伤的这么严重,几乎无法行走。
还好护工阿姨是个有力气的女人,把身量修长的徐玲悦抱起显得非常轻松。
上完厕所,护工阿姨简单给她擦洗了一下身体。
有很多地方纱布未拆,还有的地方动作幅度一大就会有血渗出来,这么严重,护工只敢简简单单把手脚和脸擦一擦。
徐玲悦感觉自己像一块暗板上的猪肉,被阿姨翻来覆去,而自己根本没有利器变幻任何姿势。
这种感觉简直太神奇了,是自己之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人生。
之前,她只是眼睛看不见,但自己的行动力不受限制,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以随意地蹦蹦跳跳,也可以去完成某些极限运动。
而现在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
行动力受限,浑身上下的骨头像被车轮碾过,动作非常缓慢,双腿血液不畅通,裹着纱布的地方痛到麻木。
……
傍晚的时候,周谨言来了。
他脚步声很轻,但还是被徐玲悦给听了出来。
“周谨言。”
他还没说话,徐玲悦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嗯。”
周谨言看见徐玲悦坐在床上,苍白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长发一半散在肩头,一半落在胸前,衬的面色更加透明,仿佛马上就会消失。
记忆中,他见过很多徐玲悦的样子。
温柔的,有力量的,动情的,娇憨的……
可是都没有现在这样,脆弱,安静。
就像一张纸,一阵风过来就能刮走。
不过,他确实如陈飞说的那样,他根本就没有保护好她。
这几天他跟着陈飞一起处理谢雨桐谢雨欣姐妹俩的事情,法院警察局两头跑。
电视台那边领导颇有微词,扬言要给他停职。
这份工作是姐姐周糖在世时给他留的最后退路,但现在看来也没有必要继续留下。
对于台里发生这么严重的刑事案件,领导们一致认为要掩盖消息。
综艺节目很快停播,毕竟这种事情藏不住,女嘉宾之前口碑就两极分化,现在居然又上了社会新闻。
即使大家都知道,这次女嘉宾的身份是受害者,但那又能怎么样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为了杜绝一切麻烦,这档综艺节目只能停播,趁着热度还没有大范围扩散,趁着这些素人嘉宾都查无此人。
现在叫停,是最优的解决方案。
但是陈飞知道,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案件继续深入调查,有很多线索被挖了出来。